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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景抹开头去看席知恒,他面朝幻彩,棱角分明的轮廓模糊得剩下一层粉紫光芒掩映其中,好像他也变得同那片云彩一样,不真实。 但这片云彩终会消失,再难一见,席知恒不会,他就站在她身边,看得见摸得着,还会用温淡的语调说话。 只是这一刻,他过于沉默,沉默中透出悠长的寂寥,如撕棉扯絮般纷纷扬扬散落满身。 十指紧扣的那只手拇指动了动,挠着席知恒手背的皮肤,她眼底映着他的身影,眼都不眨地问他:“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他的寂寥由何而来,下意识宽慰他:“看落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凋零落寞的孤寂感,很容易一下子让人联想到枯藤老树昏鸦这些字眼,但是——” 她骤然转身,一个箭步上前拱进他怀里,环抱住他的腰,轻音细语却坚定不移地讲:“有人与你共黄昏,有人伴你共清晨,不用感到落寞寂寥,你还有我。” 席知恒瞳孔骤缩,怔在原地无言凝视她,深邃的眸光里涌动波涛,抬手揽紧她的腰,“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以前听别人说不这么觉得,如今再看,有些明白其中意味,不觉就走神了。” 提到这个,茹景就有点郁闷,她到现在都不清楚席知恒的家庭背景,他也从来没提到过,这是头一回,她撇撇嘴:“你家是怎么回事,让你发出这种感慨?” 茹景还记得帖子里爆料的那些,她不太相信,既然如此,借由现在机会问出口也不错,“你都上过门,见过我家人了,反之——” 她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席知恒不觉一笑:“你的问题太多,到底想让我回哪一个?” 茹景:“……一个个来,长夜漫漫你要是无心睡眠,就慢慢讲嘛。”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第98章 C98 “即便无心睡眠,也可以干点别的事情,比如——”席知恒目有深意,面上是惯有的冷静卓然,“你。” “你”字的音节还没完全吐出,茹景垫脚单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戳他的腰,切齿磨牙,“能不能有点总裁包袱,注意点场合。” 席知恒亲了下她的掌心,她触电般收回手,对他真真是无话可说,心中横生几分浮躁,想拿胶布封住他的嘴。 席知恒纯属心随意动,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能听见的人只有他们彼此,更不在意周围人投过来的眼神,那些都与他无关。 无关紧要便无需理会。 “又不是工作要什么总裁包袱,”席知恒说得理所当然,“当着陌生人的面我拿不出手?” 这话题中心转得有点突兀,茹景猝不及防,“倒也,不是。” 就是还没能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这算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别扭羞窘时刻。 看落日的人不少,看她和席知恒的人也不少,他们之间的小小互动都引起旁人的惊呼了,她脸上火辣辣的很。 少顷,她才将这股窘迫压下去,理了理脸上的神情,松开怀抱退出去,面色自如地继续看最后的一帧帧夕阳拉下帷幕,沉睡在天际另一边。 观景台里的涌动人潮随之变得稀稀拉拉,游客返程回酒店的回酒店,下山的下山,夕阳尽数沉没下去后时间才晚上的七点。 夏日白昼长,距离彻底天黑还有段时间,速度快的能赶得及在天黑前出因缘山。 茹景对自己的水平有点AC数,再说他们已经定好酒店了,她当然是乖巧地跟在席知恒身后回酒店,搬好小板凳备好瓜子零食可乐,物资极尽齐全地准备侧耳倾听。 在坐下后她甚至还掏出手机点了好几杯水果茶。 原因无他,怕自己不够精神,来点茶助助兴。 席知恒哂笑:“这架势和派头像是我要说天大的事,你不仅严阵以待,还乐在其中。” 茹景正襟危坐,腰板挺得比承重墙还笔直,“当然。” 自己的男人当然要了解清楚,再说她看不得席知恒那寂寥落寞的样子,仿佛遗世独立,她莫名心酸微妙,觉得他应该是回忆起和“家”有关的事。 茹景活到这么大,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家人对她都是极为疼爱的,小公主一样捧在心里,人生一路坦途,有过的波折大概是父亲的过早去世,让整个家消极了一阵子,但打起精神后仍旧是从前欢欢喜喜受众人喜爱的小公主,亲人和睦,欢声笑语,一如从前。 席知恒不一样,听许梓萌在双月湾时说的零散话语,让茹景知道席知恒年少时就被寄养在许家,父母是遭遇了什么事情、出于何种心情?才会将亲生儿子送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教养呢?茹景无从得知,但有一点能她能感同身受,那便是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有种无形的“我是外人”标签打在自己身上,天然地觉得自己与那一家子格格不入。 这种格格不入或许不会体现在明面上,更多是心理折磨,每时每刻,做不到心无芥蒂地和他们真正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相处。 茹景大学体验过一把个中酸爽,她大学在外地就读,和姜颖虽然不是同专业,但被分配在同一个宿舍,一来二去两人熟稔起来,三观合拍,感情越来越好,有一年暑假她死皮赖脸要去姜颖家玩,才明白姜颖是被领养的女儿。家人间看似和谐,其实暗潮涌动,将阴阳怪气发挥到极致,稍微了解一点内情后,着实是让茹景的三观受到冲击,差点就被重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