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页
身为武将,能够竭尽全力为国为民而战,方可称得不枉此生。 若无蕉城数月经历,顾淮济想必永远也不会想到自请前往苗疆毒瘴之地,所求无他,不过是趁着在还能于马背之上,千里奔波的年岁里,竭尽全力为大雍国土安宁而战。 更何况,他身上同时还背负了另一个人的理想。 蕉城湾青山有幸埋忠骨,待到边境再无战乱时,他定会亲赴张墨海墓前,告诉他这大好河山,皆如他所愿。 生而在世,人所经历的每一步,不可能总由着心中所念。 庄明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柳初禹更比他还要清醒。 所以柳初禹话锋一转:“不过身为皇族,伴君如伴虎。这舒坦畅快的日子,也总得留着条命才能享清福。” 顾淮济默认颔首,大家都是聪明人,区区数语聊得通透,无需再做纠缠。 于是两人很快用过早膳起身离开小摊,顾淮济自觉往敦国公府去寻庄舟,柳初禹则提出要在城内随意转转。 “过去王爷的暗桩多数埋于关陇和蜀中一带,连先前封地那块都没来得及布置,现下对着塔勒城这么块宝地,属下可得好好瞧瞧。” 即使与庄明彻达成同盟,但顾淮济到底隶属朝廷正规军,没道理主动掺和进“云霁”这摊由个人独立掌权的浑水里,因此也不拦着柳初禹,任由他往反方向而去,彼此分道扬镳。 …… 还有两日便是婚宴,敦国公府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家中仆从早已习惯见着顾淮济到来,连通报都省了,直接由侍女引着他往后院去。但走着走着,顾淮济却发现路线似乎不对。 “回大将军话,六小姐正在三公子院内。三少夫人家的亲眷们今天清晨刚到,这会儿正拉着小姐夫人们凑热闹聊天呢。” 顾淮济脚步略顿,正踌躇这场面他到底该不该去,那侍女已然将他带入庄恒院内,根本闪避不及。 说是亲眷们,其实也不过庄恒夫人乌夏的几位娘家meimei,由嬷嬷带着出来凑这喜事的热闹,叽叽喳喳闹作一团,庄舟早就待得有些头疼。 因此她一见顾淮济,立刻寻了借口告辞,谁知自家三哥竟也忙不迭跟着她溜了出来。 “你不是说今日带我去见见红夭和稚宁,正好一道。” 庄恒说得冠冕堂皇,听在庄舟耳底不免失笑:“三哥分明就是想躲开你那些个年岁尚幼的诸位妻妹们。” “看破不说破,你少说两句亦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们兄妹间这般斗嘴惯了,谁知如今庄舟有了靠山比之从前更娇气,低嘤着往顾淮济身后躲去:“将军,有人欺负我。” 庄恒被她这副模样气得险些失笑,好在顾淮济还算有眼力见,出口便是尊称:“舅兄莫怪,舟舟也是被我惯坏了,才这般得理不饶人。” 讨好庄恒的同时还不忘护着身后的娇气包。 一口老血蓦地堵在心头,庄恒甚至分辨不出这两人到底谁更惹人烦。但比起院内闹腾个不停的妻妹们,他还是更愿意出府清净清净。 三人一道上了马车往红夭小院而去,路途中庄舟还不忘及时通知他道:“待会儿到了红夭jiejie那儿,见着亚忒牧将军,三哥你别太惊讶。” 此事庄恒头回得知,闻言不由愣住半秒,面上表情变幻莫测,许久方才哽出半句话:“咳,咳,亚忒牧将军与红夭从前便认识?” 庄舟不明所以,眼底闪出惊讶神色:“三哥你不知情?就是红夭jiejie嫁给四哥前,在她们月羌国有过心悦之人,那人便是亚忒牧将军呀。” 否则她们哪能那么容易搬来“天下雄兵”做援兵:“委实都是靠着红夭jiejie的面子。” 这些日子敦国公府内忙着筹备婚事,庄恒觉得厌恶,索性把自己关在书房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外界所传各式天花乱坠的消息并不清楚。 仅知道此次他们之所以能大败庄道雄,主要是因为得到“天下雄兵”相助,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么一番缘由。 若这么说来,当年庄鸿毅为了娶到红夭,派出杀手暗害的那人,岂非就是亚忒牧? 这位亚忒牧将军,未免也太以德报怨了些。 这般想着,庄恒面上神色更加多端,抵唇轻咳两声,吓得庄舟赶忙解开自己的斗篷想递给他,却被他嫌弃地拒绝:“不妨事。再说姑娘家的斗篷,我穿着像什么样子。” 庄舟冲他皱起眉眼表达不满,只听庄恒又道:“亚忒牧将军既在城内,又于我敦国公府有大恩,阿爹可记得给他下了请帖。” “下是下了。” 庄顿素来有恩必报,自然不会怠慢恩人,但:“他会不会来可说不准。” 毕竟红夭还没真的走出阴影,想是做不到像张照霏亲临曹家那般盛气凌人。 庄舟说者无意,庄恒听在耳里简直难掩震惊:“红夭还念着四弟倒罢,亚忒牧竟也从未将实情告知于她?” 马车猛地越过街面一处大坑,激得车内三人俱是仰卧半刻,饶是顾淮济挺直身形后都不免好奇:“什么实情?” 庄恒话到喉间蓦地止住,也不知到底该不该说。但在他记忆之中,无论如何,庄舟应然了解那段跟庄鸿毅与红夭结亲前后的种种过往才对。 见他欲言又止,要说不说惹人心焦的德行,其实庄舟隐约已能猜到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