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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五国中距离雍朝最近的车罗,与雍朝之间,素来以边度滩为界。 边度滩在车罗语中乃“死亡境”之意,毕竟面对广袤无垠的戈壁荒滩与大漠,入内之人确实各个难寻生路。 庄舟幼时每每跟随阿娘回到车罗外祖家,总忍不住揣着好奇与狄尔悄悄翻出宫墙,策马驰骋边度滩中,恣意张扬,放纵洒脱。 直到有一日她深入腹地,见到七零八落的野兽与人类残骨,吓得急忙调转马头,谁知竟误打误撞遇见了那队顾淮济所领的雍朝兵士。 她认得雍朝铠甲与所谓中原人相貌,加之那会儿雍朝已经将车罗与夏居两国纳为己有,总不好让他们死在车罗地界,徒惹麻烦。 于是庄舟与狄尔两人合力,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搬至古河道边,又给所有人都喂了些清水。 瞧着周遭连鸟兽骨骼都难寻,狄尔不由蹙眉:“公主,雍朝人真的能找到这儿吗?” “此处故河干涸前,雍朝人曾经在此与车罗大战,是他们熟悉的路,定会寻来。”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他们果真沿着河道而来。 虽说在今日顾淮济提起前,庄舟早已不记得那年救人之举。 但当她突然得知,自己苦苦救人的功劳竟是被孔家人抢了个干净,只瞬间面色铁青地将手从顾淮济手中猛地抽出。 她才不管什么是否昏迷,他不分青红皂白地瞎认救命之恩,简直愚蠢又惹人烦闷。 哽在喉间那团熊熊燃烧的心火亦随之扑灭不少,庄舟气鼓鼓地嘟起双唇,任性闹道:“什么‘救命之恩’,你就是连这点儿瓜葛也不许跟她有!听见没有!” 顾淮济愣住半秒,显是没想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生气,但依旧认真承诺:“好。” 两人定亲的消息不多时便如漠上卷风般传遍整个长安城,旁人明面上碍于洛偃长公主的面子倒不敢肆意议论,一旦关起房门,嘲笑自是不绝如缕。 其中金城侯府内,气氛更跌至冰点。 孔慕茹瞧着啼哭不止的孔薏蓝,满眼不耐:“你和五舅年少相识,这么多年不说朝夕相处,也算时常得见。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到你这儿竟连个男人都抓不住,活该被人后来居上。” “jiejie又何必说我,”孔薏蓝闻声哭得更加伤心:“你若抓得住男人,姐夫也不会买些西域女奴回府,成日连你院子都不来。” 西域、又是西域,怎地那起子狐媚长相就这般讨人喜欢不成! 孔薏蓝心中腾地冒气股不满怒意,将所有愤懑尽数转移至如今府上的那些女奴身上:“我要是jiejie,这便去将那些女奴全都赶出侯府!” 被戳中痛处的孔慕茹脸色登时更差,毫不客气道:“无论如何,我如今是金城侯夫人。那劳什子姬妾美人儿,又有谁能越过我的地位去。怎么都比你强上许多。” 但她瞧着那些胡女在府上寻欢作乐也确实不快,诸女之中尤以一赤发棕眸的女子最为惹人注目,陆觐崖起先还常与她们一道宴饮嬉闹,到如今渐渐地便仅传唤那赤发女独自前去。 孔慕茹入金城侯府数年,陆觐崖虽红颜知己无数,可始终像老金城侯待淮沁郡主那般,从未纳妾。 但最近被那胡女迷得纵情声色,前几日头回太阳打西边出来主动来与她共用晚膳,竟话里话外都在怂恿她同意他纳妾。 攥在手中的手帕早已被孔慕茹□□得不成形状,她终是恨恨夺门而去,独留孔薏蓝一人在房中继续哭哭啼啼。 孔薏蓝的贴身侍女南果看不下去,将热帕子递给她后又劝道:“小姐,既是大小姐不帮你,你与其在这儿哭,还不如自己想想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巴巴地去求永渡给他做妾吗?” 孔薏蓝将帕子覆在眼睑上,吸吸鼻子:“我jiejie是侯府夫人,我怎可能纡尊降贵跟一胡女姐妹相称,还由得她使唤!” “小姐若还期望嫁给顾将军,那便想办法搅黄这桩婚事。” 南果心知自家小姐亦非什么善男信女,眼下不过一时被伤痛冲昏头脑,于是好意提醒她道:“若从此看不上他,更该嫁个比他身份高贵许多之人,将他们夫妇按在尘埃里爬都爬不起来才对。” 这两条路无论怎么选,也远比在这儿自怨自艾与嚎啕大哭有用。 果不其然,孔薏蓝猛地止住眼泪,眸底闪过一丝狠戾。 复又擦尽泪珠,缓缓开口定下心绪:“我不要别人,我就只想嫁给永渡。” 至于那个挡她路的胡女—— 根本不足为惧。 第11章 只可惜,她与顾淮济最终还是…… 即使已经订了亲,依据雍朝规矩,终归男女有别,庄舟与顾淮济也不好成日腻在一处难舍难分。 幸而有张墨海兄妹二人相伴,除却上街采办婚礼所需之物外,诸人亦常于长安城崇山浚川间游乐玩耍,静待婚期到来。 恍惚倥偬间,冬月岁寒,悄然而至。 这一日清晨天还未亮,已然从水土不服中恢复健康的狄尔慌慌张张推门入内:“公主,不,不好了。诸葛公子,他跑去长远侯府寻衅,被顾将军——” 她急得呛住自己咳嗽许久,终于抚平心绪急切道:“被顾将军胖揍一顿,给扔回来了。” 方才起身准备更衣的庄舟闻言先是怔愣,随后无奈抬手揉揉太阳xue,暗觉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