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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然,手给我!” 路口处周容与纵马而来,向她伸出手。 条件反射般,她握住周容与的手。 各宫宫门处的牌匾由模糊慢慢恢复清晰。 “你怎么在这?” “阿姐怎样了?” “你放心,她现在很安全。” 骏马飞快,绕过宫道,下一个转弯,夏门陡然出现。 夏门,宫门的最北门,直通城外。 出了夏门,便是出了洛京城。 “周容与——” 楚然瞳孔微缩。 ——这场宫变,是周家策划的。 周家怎舍得把两千万两白银拱手相赠?自周老爷子在议政殿答应秦鹤霄的那一刻,周家的大网便已铺开,所以人尽在周家算计之中。 宫变是个幌子。 其作用是吸引秦鹤霄,让秦鹤霄调兵平乱,秦鹤霄虽然在城外留有兵力,但大多在广阳门正阳门,夏门的守卫最为薄弱,且夏门与宫中相距极近,宫变一旦发生,西凉兵必会入城,周家人便可浑水摸鱼出洛京。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周容与为何引她入局——所谓的周容与过府道歉,告知她西凉之地与她眉目间相似的女子之事不过是个引子,引她追查当年究竟是谁救了秦鹤霄,她的精力全部在秦鹤霄之事上,自然无法分出多余时间留意朝堂上的瞬息万变,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轻易被周容与骗出城。 风声如刀剑争鸣,擦着楚然脸颊而过。 高耸入云的夏门变成身后黑点。 日头西斜,鸦鹊南飞。 有甚么东西在心里碎得很彻底。 那是她自以为握住救命稻草的一袭大氅。 初穿越时仓皇无助的青涩情愫。 偏僻小道,万物皆寂。 只余马蹄声哒哒踩在她心上。 楚然听到自己的声音,“表哥,我知道你生于世家,长于锦绣,我知道你所听不过家族万世绵长,所闻不过是分天子之势以壮世家。”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还知道,我在你心里一直是特殊的,你的表亲何其多,你唯独对我缱绻相待。” “可是表哥,你为甚么又骗我?” “阿然,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想让你跟我一起走。” 男子的声音极轻,“你那么聪明,不这么做,你怎会与我一起走?” “是么?” “阿然,今日之后,世间再无楚世子,只有随周家出城的楚太后。” “秦鹤霄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冰冷长剑刺进他身体,他的话戛然而止,楚然的声音极冷,像极了淬了毒的冰:“秦鹤霄从来不骗我,你能给吗?” 温热鲜血将视线染得殷红一片。 骏马失控,楚然从马背上滚下来,路边荆棘如去了羽的箭,撕扯着她浸满血迹的宫装。 她漠然撕掉与荆棘拉扯着的衣裙,垂眸向夏门走去。 天完全黑了下来。 有马蹄声逐渐逼近。 战靴踩在雪地上。 熟悉的蟠龙云气纹出现在楚然视线。 视线一点点上移。 星光似的亮银甲,欺霜傲雪的狐皮大氅懒懒披在身上,凤目轻眯,潋滟却也清冷,依旧是她记忆里的雍容风华模样。 万般委屈似乎有了宣泄口。 “秦鹤霄。” 她向秦鹤霄伸出手,“你能不能抱抱我——” 清冷雪松味迎了满面。 灼热气息洒在她的脖颈。 温暖大氅环在她的肩头。 “还家罢。” “阿楚。” 第18章 出淤泥不染白莲第十八莲…… 楚然眼泪汹涌而出。 男人似乎丝毫不意外她突然崩溃的情绪,一言不发看着她,大抵是水雾的原因,又大抵是其他缘故,男人冷峻眉眼无端变得柔和,雾气朦胧中,她竟从他眸中看到心疼的情绪。 她愣了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似乎并不是她的错觉,男人眼底的情绪很淡,又被他的冷静克制所压制,若不仔细瞧,根本都瞧不出来。 莫名的,楚然忽然止住了泪。 是错觉也好,是眼花也罢,无论原因如何,都让她看到了另外一面——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在乎她的人。 被至亲至信背叛不要怕啊,有人在乎她的。 尽管这有可能是她的错觉,但依旧不影响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楚然吸了吸鼻子,声音很轻,“秦鹤霄,我愿效忠你。” “为你清扫世家,为你做你所不能做的一切事情。” 这样的毒誓她只发过一次。 长姐并非自愿入宫的,长姐有着心上人,入宫之后仍在联系,可纸终包不住火,长姐与心上人的事情被大行皇帝得知,大行皇帝震怒,囚长姐于宫廷。 也就是那一日,她选择做大行皇帝的走狗,杖杀谢御史,成为大行皇帝手中最为锋利的剑,以这样的毒誓终换来大行皇帝饶过她的长姐。 而现在,她又用这样的誓言换了一个拥抱。 缺爱的人总是这样。 旁人待自己的一点点好,自己便恨不得粉身碎骨相报。 可惜能承受她报答的人太少太少。 她的感情太炽热,没有人能接得住。 “不需要。” 秦鹤霄伸手,亲卫递来一方锦帕,他拿着锦帕,慢慢擦着楚然脸上的血迹,“我不要你的效忠,你做自己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