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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既已认出了这人是曾经在承熹身边呆过的,也不需要再挑拣了。皇后收回视线,不再瞧他一眼,缓声说:“在本宫眼中,徐家与你家,甚至是平头百姓,并无差别。” 这话却是实话,多年来,除了有哪家小儿女请旨赐婚时,需要考虑是否门当户对,皇后确实许多年未曾想过身份门第的问题了。即便是太子的两个良娣,也是全凭承昭心意。 都说皇家结亲重的是门第,可承熹的情况却不同。承昭自出生起就被立太子,如今大权在握,也不需要从承熹的夫家处借势。 她的女儿合该挑个最称心如意的,若是人好,性子好,品性学识能得承熹认可,不是贪慕权势之辈,身份再低也无妨。 然而,她盯着江俨,眸光倏地转冷。“若承熹喜欢的是别人,无论士农工商何等出身,本宫都会二话不说允了。” “唯独你不行。” 江俨身形一震,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 承熹等了一炷香,把自己要说的话都在心头打过腹稿,却仍没见皇后来,这才觉得不对劲,忙问孙嬷嬷:“母后怎么还不来?” 孙嬷嬷笑说:“公主莫急,老奴去瞧瞧。” 承熹心觉不对,不顾孙嬷嬷出声阻拦,自己出去瞧,外头哪还有江俨的身影? 孙嬷嬷见瞒不住了,这才引着承熹去了偏殿。 江俨就那样垂着头跪着,承熹从他身后走近时细细瞧了一眼,江俨双耳微动,朝她这边略略转过视线,飞快地看了一眼,又恭敬地垂了头。他脸色不太好,也不知母后与他说了什么话,能让他都微微变了脸色。 再往座上一看,母后冷眼看着这边,承熹连忙走上前去,不敢再给他多使个眼风,就怕母后瞧见了更生气。 坐在母后身边,亲亲热热挽上她手臂,强打起笑脸笑道:“我听孙嬷嬷说母后给我做了芙蓉糕,承熹等急了,就忍不住来尝了。” 皇后瞥了她一眼,原先多好的孩子啊,如今为了一个男人,都会跟自己耍心眼了,“孙嬷嬷说错了,母后没做糕点。” 承熹唇畔的笑有点僵,只好敛了笑,又开口说:“这时辰也不早了,皓儿还等着我用晚膳呢!明儿个女儿再来给母后请安。” 皇后没事人一样,浅笑点头:“你先回吧,这侍卫留下,我还没问完话。” 承熹哪还敢走?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明明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怎么要问这么久。只听皇后又问:“我听说,被人瞧见的时候不成体统,这是为何?” “那时……”江俨不敢停顿,刚开了个头,便被承熹插了话:“那时我鞋子湿了,他又怕我一人掉下湖去,不敢留我一人,事急从权,只能抱着回去。” 皇后静静瞧着她扯出这么个漏洞百出的理由,淡声说:“我没问你。” 承熹只好默默喝茶,唇刚沾到瓷杯,又听她说:“怎的身边连个丫鬟都不带?” 江俨不知如何答,承熹怕他露怯,赶紧接过话头:“丫鬟被我遣回去取鞋子了。” 皇后眸光凉凉的瞥了承熹一眼,“你别说话。” “既是光明磊落,被人瞧见了又为何藏着躲着?” 这说得是江俨一看见迎面行来了人,动作比脑子还快地躲在了假山之中,承熹一时暗恼,怎么这几位娘娘都事无巨细地与母后说了?连忙说:“那时……”支吾半天,也想不出好的借口。 皇后瞧着,更不开心了。她的女儿一向事事从容,如今为了帮一个奴才开脱,都急成了这般模样,手都拿不稳杯盏,杯盏轻晃的声音她都能听得分明。 更气的是,她还什么都没问呢,承熹便已经要护着她了。自己的暖心小棉袄被别人抢去了一半,皇后更不开心了。盯着江俨,声音中都带了冷意:“入宫多年,连话都不会回,这般不识事的奴才留着有何用?” 承熹深吸口气,抿着唇再不敢插话了。 又静坐了半晌,皇后只问了两个无关痛痒的,看承熹坐立不安的模样,终究有些不忍心,又不能当着承熹的面敲打,只好说:“回去用晚膳吧。你这侍卫说话挺有意思,赶明儿再过来与我说说话。” 承熹赶忙说:“他嘴笨,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啊?女儿来陪您说话便是。” “他于武学颇有见解。” 承熹仍不死心,“您什么时候对武学有了兴致?” “今儿个。”皇后淡淡答。 * 他们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承熹一时连前头引路的两个丫鬟都顾不上了,忙拉过江俨问母后说他什么了。 江俨未答,颦着眉尖细细思索。其实皇后并没有大发雷霆,意思却再清楚不过,若是他识抬举便该自行离开,若是不识抬举也被会赶出宫外,没得商量。 可在皇后看到公主不停为他说话后,却松动了不少,脸色仍不好看,话却软了些。 皇后大约以为他是那种贪慕权贵的人,想借着公主往上爬,以为是他一腔情愿地糊弄了公主。如果皇后瞧到了公主待他也是有心的,两人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境地,会不会更松动一些? 念及此处,江俨转脸凑在承熹耳畔,轻声问:“公主可怕声誉有损?” 承熹摇头说:“不怕”。 虽她做事一向不怎么在意他人眼光,自己心中却有一套严苛的准则,与人相交的尺度该是多少都心中有数,绝不超出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