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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俨垂眸看着她,眸光温润,微微启了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着对视好久,承熹见问不出了,只好自己寻了话头说:“下回,你月底回家的时候,带上皓儿……好不好?” 江俨略一沉思,为难道:“我家中没有小孩,下人里头年纪最小的也十四五岁了,世子跟他们玩,怕是玩不尽兴。”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承熹轻哼一声,“你可真笨。”揉着他衣角不说话了。 公主说他笨?江俨心里蓦地一拧巴……这都多少年了,公主头一回说他笨!难道公主发现他最大的缺点了?难道她更喜欢聪明一些的? 想起那一沓男子图册,都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哪个不聪明? 江俨紧张得全身僵硬,如今那本春宫册子反倒成了他唯一的底气,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公子大概是没看过这个的。他深吸口气,慢吞吞问:“公主……对康乐长公主如何看?” “我皇姑母?”承熹诧问:“你怎么问起她了?” 江俨忽的有点心虚,怕她瞧出端倪稍稍偏过了眼,连忙描补道:“不过随口一问。” 康乐长公主是先帝的长女,因与文宣帝不是一母所出,承熹自然与她不怎么亲。想了想才答:“我与这位皇姑母见的次数不多,统共也不过十次。多年前她随康乐驸马嫁去北面,后来驸马过世了,她这才回的京。” “几年前我大婚那时,她来添妆,出手十分阔绰,把别的宗室长辈都比下去了。好几位世家夫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呵,至于徐家的几位夫人更是难堪。” 见江俨拧着眉尖一头雾水的样子,明显想不明白这人情关系,承熹笑笑:“你大概不知道,添妆这事,各家夫人都要私底下商量好的,与我亲近的该给多少,关系远一些的该给多少。太招眼不好,给别人看低了也不好。” 承熹贴在他怀里仰着脸看他,抿着嘴笑得十分开怀:“女子都是这般心思细,你不懂的。” ——谁说我不懂?我娘我meimei,还有公主你,个顶个的难琢磨!江俨心中腹诽,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后文,轻声问她:“别的呢?” “别的事?”承熹略一沉思,摇摇头:“只记得这么一件事,别的倒是记不清了。” “公主可知,她身边有一位面首?” 承熹轻“啊”了一声,面上有些窘迫,抬起头瞅了他半晌,慢腾腾问:“你怎么,要问这个?” 两人静静凝视许久,江俨定定看着她,明显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承熹也不知他今夜怎么这般古怪,只好挖出对那男子的浅浅印象说给他听:“听闻那男子原本是江湖客,没有姓氏,也不知他从何处来。” 她窝在他怀里长声感慨:“江湖客啊,多年恣然临风逍遥自在,能落户京城,甘于一处安稳,大约……是真的喜欢到了深处。” “长公主不是肆意妄为的人,驸马过世后她回了京城,不乐意在这京城呆着,便常常在山水间游历。康乐驸马去了几年后,她才与那男子有了来往。说他是面首,倒也不全是。两人身份天壤之别,若是请旨赐婚还不知有多少波折,便这么不清不楚地过着。” “只是真正喜欢的,又何必拘泥于形式?”话落又想起了徐肃和方筠瑶,承熹颦了眉补充道:“已有家室的却不该去招惹,这是底线。” 江俨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低声循循善诱:“那,若是没有家室的呢?公主觉得做面首好不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承熹心中一动,还没待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头却莫名的泛上了两分欢喜。 他平时清淡的目光此时邃远如深潭,又似有莹莹微光,仿佛摄人魂魄似的。承熹脸一红,连忙把他脸扳到另一边,小声嘟囔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太奇怪了。” 江俨闷声笑了,拉下她的手扭回头来,脸仍对着她却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微微笑着妥协道:“好好,我不看,我听你说。” 指尖在他掌心磨蹭两下,顺着微张的指缝滑进去,与他十指相扣拇指相贴,承熹自顾自笑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我觉得不好,面首有点可怜,如果哪一天长公主喜欢上了别人,把别人领了进府,他都没有说话的余地。面首太委屈了,会被主子随意弃之……” 江俨默然,沉思一会儿又问:“若是那面首不怕这条呢?” 承熹往他怀里蹭了蹭,低声答:“那也不好,虽他是例外,可面首大多是被主子豢养在府中,贪慕荣华以色侍人的。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娱人乐己虽能得一时欢愉,到底不是长久的事……还是要有个正经的身份才好……” 以,色,侍,人,这四个字如利剑深深戳到八尺大汉——江俨的心里,他心口一堵,抿着唇不说话了。 时下时兴的是文采风流峨冠博带的美男子,而不是江俨这般身躯凛凛的八尺男儿,虽他身形瘦削,轮廓也俊朗,到底和玉树临风有大差别。按世人的眼光,大约是说不上好看的。 江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更是低落:他连以色侍人的本事都没有…… 可他委实不知道,好些年前长乐宫中便有许多丫鬟偷偷喜欢他了,连公主也常常看他失神。 公主又低声说了句什么,江俨没听清。她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低不可闻,最后没了声。肩膀一沉,江俨睁眼再看,公主阖着眼靠在他肩头,已经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