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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完了歌舞,也就有人先行告辞了。见明珠一直凑在公主身边低声笑闹,魏大夫人心中暗叹了一句不懂事,却也只能自己起身去送客人出门了。 说到底,今天的宴会是明珠起的头,魏大夫人不过是想着一群小姐们刚过了年就要出门赴宴,家中父母肯定放不下心,这才以自己的名义把夫人们也请了来。这时候明珠坐着不动,反倒由她送客人出门,也实在为难。 魏大夫人心中又是一阵发愁,明珠去年就已经及笄了,到了如今还是不太懂事。以魏家这样的家境,也没法找个身份太低的亲家;可明珠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得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不被人欺负了去。 不懂魏大夫人的一番心事,魏明珠又把她二哥的情况絮絮叨叨地说给公主听。 “我二哥一表人才,喜欢你那么多年,如今跟皓儿也挺投缘,有什么不好的?” “我二哥喜欢你的事,我们全家上上下下都清清楚楚的,你嫁过来做我的嫂子又有什么不好?” “我二哥除夕前一日才回来,一进门风尘仆仆的,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我差点认不出来。祖母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承熹你知道我二哥怎么说的?”魏明珠清清嗓子,学着男子的声音怪腔怪调地说道:“京中尚有牵挂,在外游学反倒失了本心。” 她又自顾自笑歪在椅子上:“哼,什么心有牵挂,还不是在为你担心!” 公主只微笑着听她说,纯粹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她与魏明忼相识多年,在她心中,这人说话向来有几分不着调。之前听了明珠的一席话倒是略有所动,可这事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悬乎。 ——魏明忼居然心仪于她? ——想来是那时候年少轻狂,不懂事罢。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间或附和两声,让明珠好好发挥话唠的功力就行了。坐在旁边的皓儿年纪小,也听不懂明珠在说什么,她也不用为难。 等了不过一刻钟,江俨和车夫便到了。明珠把她和皓儿送到府门口,扭头朝身后更远一些的地方瞅了一眼,又揶揄道:“承熹你看,我哥还在后面跟着呢!” 容婉玗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魏明忼在后头站着正冲她挥手作别,隔得有些远,他面上微笑有些看不清。府门口许多夫人小姐在相互作别,想来是为避嫌,他才离得那么远。 刚听明珠说了些难以置信的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时候远远看见人都觉尴尬,只好转回头不答。 出了府门,江俨上前两步,弯腰把皓儿抱上了马车。公主才走出两步就被魏明珠又抓着衣襟扯了回去。 魏明珠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江俨眼中惊疑不定,磕磕巴巴问:“这是那个谁……那个……那个谁来着?” 江俨拱了拱手,行了个同辈礼,淡声道:“魏小姐,属下江俨。” 魏明珠倒抽一口凉气,又把容婉玗拉着后退了两步,这才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他他他……他怎么又回来了?” 容婉玗为难,不知道该怎么答。当年她偷偷喜欢江俨的事,没几个人知道。红素几个天天跟在身边,可能看出来一星半点。 但清清楚楚从她口中知道这事的,也就魏明珠一人。 那是她刚刚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知道了江俨在宫外有心仪之人的时候;也是她初初决定要强迫自己死心、江俨便不辞而别,离开她到了承昭身边做近卫的时候。 那段日子每日过得恍惚,正巧明珠进宫说话,就不由把一番心事透了底,还抱着明珠大哭了一场,总算好受了些。 而许多年前与明珠初初相识之际,江俨便已经入了宫跟在了她身边。出宫到魏府散心游玩的几次,江俨也常常跟着,自然少不得与明珠见面。 如今明珠这么问,显然是还对江俨有点印象的。 虽说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心中抽疼,被冬日里头萧瑟的冷风一吹,更凉了几分。 容婉玗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避重就轻道:“上个月我带着皓儿回了宫……他就从承昭身边调回来了。” 魏明珠心道不好,忙追问道:“是你作主把他要过来的?” 容婉玗摇头,“是承昭调过来的。我还不知道的时候,调令便已经下了。” 魏明珠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可毁了,连太子都要偏帮江俨了!公主又对他心有怀恋,看两人这相处万分熟稔的样子哪有半分隔阂?江俨从公主手中接过皓儿抱上马车的样子就跟一家人似的! ——哎哟喂,二哥你可咋办哎! 越想越觉得前途堪忧,魏明珠暗暗瞪了江俨一眼,正在偷听的江俨只好移开目光看向了别处。 知道江俨武功高,听觉更是超乎常人得好,魏明珠又拉着公主退了几步,退回到大门内。这才斟酌了语气,小心问道:“承熹你怎么想的?” 公主知道她问得是什么,这个问题在这一个月间,她也扪心自问无数次了。长乐宫中一天见他好几回,想避也避不过。然而一旦闲坐下来,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那上头想,每每想来总是心口憋闷。 此时从心底里剖出自己的回答,竟有两分无法言说的畅快感。 公主咬着下唇沉默一会儿,轻吸气缓缓开口:“在宫外的五年间极少见他,只有偶尔承昭来公主府看我的时候,曾远远望过他几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