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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出来江俨这么一个人,讲的故事中有不少漏洞,皓儿自然很感兴趣。比听太傅讲学还要认真,誓要把江俨话中的每个小错误都捉出来。 江俨后面又讲了几个故事,都是以前给公主讲过的,皓儿小的时候公主又讲给了皓儿当启蒙故事听。但凡听到和娘亲讲过的不一样,皓儿总是会兴致勃勃地打断:“鱼叔叔你讲错啦!”“鱼叔叔你又讲错啦!” 江俨一点都不固执己见,完全随机应变,听小世子的话把这几个故事改得面目全非。 公主简直不忍卒听,心中窘得要命,索性一心一意吃热锅子了。难得没有红素在身边监督,她尝了尝红锅里的,觉得也不是很辣,一人倒吃了不少。 等到江俨发觉的时候,公主已经小小吃撑了,平素总会显得苍白的脸上红红的,嘴唇也红艳艳的,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口喝了好几口水,可温水一点都不解辣,舌头麻得直嘶气。 江俨被公主泪眼朦胧脸颊飘红的样子看得一愣,忙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往里面倒了些醋,轻轻晃了晃就融开了,把这杯醋水递给了公主。 容婉玗憋着气喝下去,酸得差点一口吐出来,她从小不喜食酸,含着这口醋不知道如何是好,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更难,可怜兮兮地看着江俨。 江俨不着痕迹地抚了下唇,愣是把憋得肚子疼的笑意憋了回去,严肃道:“酸能解辣,公主尽量喝下去。” 容婉玗摁着嗓子硬是灌了一杯醋水下去,说来也怪,嘴里的酸味还在,刚才那难以忍受的辣味却很快消散了。 她有点微窘,觉得刚才那辣意又不知怎的飘到了脸上,脸上觉得更烫,估计是这火锅的热气熏的。如此想着,只好消无声息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离热锅远了些。 乍一抬头,这才发现江俨在笑,唇角微微翘起,僵着脸时如刀劈斧削一般的冷硬弧度都柔和了下来,眼神看起来温柔极了。 容婉玗心尖微微一颤,忙撇开了眼不敢去看。 江俨眼神一暗,如昙花一现般的微微笑意定在脸上,心头微涩,只眨眼的功夫就重新敛了神色。 “娘!娘!娘!娘!娘!”皓儿一叠声叫了好几次,吐着舌头直呼气,他不小心吃到一个半生的辣椒,把自己也吃辣了,醋瓶子盖了又开,又是好一通忙活。 吃罢饭,皓儿先离开了——这两天各宫都要自己做灯笼,等到除夕夜里的时候把各式各样的灯笼都挂在御花园里,比比哪个宫做得最好,能博了彩头,这是历年来的习俗,也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娱乐。 所以这几天皓儿一有空就跟在手巧的太监仆妇后头,兴致勃勃地跟着他们学扎灯笼。 容婉玗已经吃饱了,江俨怕她等得急匆匆用了些,只吃了个五分饱的样子,就要放下筷子起身了。 容婉玗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江俨面前:“你慢慢吃,不急的。” 江俨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总归想不着说什么好,只好重新拿起筷子慢腾腾地吃了起来。 他做了多年侍卫,平时吃饭总是习惯用最快的速度去扒两口,冷的热的全然不顾,只为图个速度快,吃相自然不那么雅。 此时心中不由有些紧张,生怕公主看了嫌弃,只好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去吃。虽没抬头,却也能察觉到公主一直在看着他吃,再被这热气一蒸,江俨更是一脑门子热汗。 他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多年来常常整日整日的相伴,除了讲故事时候话说得最多,别的时候却很少谈些什么。 往往是公主抱着本闲书看,江俨也拿本书在一旁瞎看——他打小不爱作学问,跟了公主以后倒是读了许多诗书,也练出了一手好看的字。 若是外人一定会觉得这样的沉默十分尴尬,可在他俩多年相伴之中,这样的沉默反而是最常见的,也是最最熟悉的。 一时间只能听过锅子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和江俨轻声咀嚼的声音。暖阁里的灯火并不像寝宫内那么亮堂,些微的暖黄色平时或许会觉得有些昏暗,此时却只会让气氛更添温馨。 没一会儿,红素和牵风两人便用过了饭。见公主的丫鬟来了,江俨也没有再吃下去的心思。 难得气氛正好,公主又心情不错,他垂着眼想了一小会儿,总算干巴巴憋出了一句:“公主可要出去走走消食?” 容婉玗刚才吃得有些撑了,可她脸皮薄这话不好说,坐了这么一会功夫还是觉得肚子涨涨的,有点怕结了食,便是江俨不提也是要出去走走的。 等红素为她系好了披风,几人便去园子里散步了。 公主领先走着,江俨落后半步以示恭敬,红素和牵风两人隔着几步远远跟着,不时还附耳过去说些悄悄话。 夜风徐徐,刚吃了锅子全身发热,便也不觉得冷。容婉玗偏头去听,能听到江俨轻轻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一步,再一步。稳重踏实的脚步声间顿一致,一直在身后右侧方的位置响起,她心里不由添了几分暖意。 江俨多年习武,容婉玗虽说不懂习武之人的功夫,却也知道江俨能够踏水无痕,不至于走在平地都会发出声响。 江俨的脚步声却较寻常男子都重一些。公主心中微暖,忆起曾经——这是因为以前某一次,她突然回头的时候,被身后悄无声息的江俨吓了一大跳。自那以后,江俨就养成了这个习惯,走在公主身后的时候总是会刻意把脚步落得重一些,让她能听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