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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江俨紧抿薄唇,眼眶微涩,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明明这几日以来已经见过四回了——头一回他隔着十几步距离跪朝她的车辇;徐肃犯浑那日,他挡在她身前护着;她发热那日,他站在三步之外看着她憔悴地倚在床上;便是给世子捉鱼的那天,也曾远远见过一眼。 公主婚后的这五年间统共见过九面,说过三句话;如今短短几日便见过四回。 却只有今日,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重逢。 许久后,江俨轻轻地勾起唇角,以为自己还了她一个微笑。 溢出喉的却是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久违了,公主殿下。 红素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每天卯时正起身,先把自己收拾整理好了,再轻手轻脚地去公主寝宫里熄了炉子里燃着的安神香,把公主的早膳给小厨房交待好。余下的时间,就是跟絮晚牵风几个打络子、缝香缨,等着公主起身后服侍洗漱。 可最近几日,她发现除了小丫鬟和洒扫太监,居然有人比自己起得更早,一大早就在偏殿外面练功了。 这人就是江侍卫。 对方看见了红素,点头致意一下,也不吭声,自顾自把长♂枪、长剑、双刀、戟、弓箭、袖箭挨个使了一遍,只把她当个可有可无的观众。 内廷之内不能带见过血的凶器,想来是顾忌到红素在近处站着,江俨还特意收敛了凶气。纵使如此,这许多武器在江俨手中使出来仍然森意凌然,看得人心生不安。 红素站在一旁沉默着欣赏了一会儿,朝小厨房走去了。她在琢磨早膳的空当,小小的走了个神——好些年不见,江侍卫还是这般沉默寡言。 红素是文宣十一年进的宫,那时候她还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因合了一位尚宫嬷嬷的眼缘,对方离宫前费了大心思把她送进了坤宁宫。红素心思细腻又做事勤快妥帖,到小公主独自移居长乐宫的时候,她就被挑去伺候小公主了。 江侍卫就是那年进的宫。 大兴朝的皇嗣在懂事后就该挑选侍卫组建自己的仪卫队了。只不过公主九岁以前身子骨弱,一直养在皇后身边,这事就被拖了几年。到了这时,公主要搬到长乐宫了,挑选侍卫的事也该被提上日程了。 配给公主的仪卫队自然不能有半点马虎,数百名备选侍卫的相貌年龄家世品性武艺都得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能放进宫来。 相貌不能太差,最次也要五官端正,若是歪瓜裂枣,不光带出去会丢主子脸,把小公主的审美带偏了,更是大罪过。 年龄以十三岁到十八岁为宜,太大了老想着成家立业,事事都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太小的心性不定,还得调♂教两年,诸多麻烦。 家世不能太好,免得心高气傲不好好做事;家世也不能太差,若是被这宫里的繁华迷了眼,往往会做错事。 心性要稳重,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以主子的利益为重,把自己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奴才,免得到关键时刻卖主求荣;这宫里娘娘多,年轻貌美的婢女也多,侍卫又不像公公一样六根清净,要是侍卫不知分寸与婢女沆瀣一气,那可是天大的坏事。所以这心性要定。 武艺自不用说了,但凡能走到考核最后一步,武艺都不会差。 这层层筛选下来,所余者不足十之一二,而江俨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皇后娘娘点了他做公主的近身侍卫。 红素作为婢子,算是这宫里的下等人,本不能随意打听宫外头的事。可总有些爱说嘴的小丫头好奇心重,听她们说得多了,红素对江俨的情况也就知道了一些。 江俨是他入宫那年武举的榜眼,武举考的是武艺、营阵与策论兵书,江俨的武艺本是第一,营阵也优,可策论要差上一些。兵部考官又思量着他年纪轻,这才评了榜眼。 十五岁的少年就中了武举榜眼!又听说江家世代经商,在这京城也是一等一的大户,家世很是不错。可能会有人觉得如此大才,却要进宫从侍卫做起,是实打实的屈才。 可红素却不这么想,大兴这百年来边关安宁,每三年一届的武举积攒了不少人才,却没有施展拳脚的地方。这样的情形下,中了武举后进宫混资历才是上上之举。若是有幸得了贵人青眼,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而自家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掌上明珠。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上早早就已经立了承昭皇子为储君,那公主今后就是板上钉钉的长公主,做她的侍卫又怎么会是埋没? ☆、整书 见已经走到了小厨房,红素止住心中杂思。厨房的贺厨娘一见她就笑得满脸褶子,放柔了声音问道:“红素姑娘今儿起的可真早!我这正做着软炸奶酥,你快尝尝!” 红素用筷子夹了一个,入口即化,见里面的羊奶也没半点腥味,反而有些许鲜嫩的梨汁味儿,笑着赞道:“贺厨娘这手艺越来越好了,一会儿上一小碟子,再把红豆卷和玫瑰酥配上一碟子,如此就是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今日做香芋燕麦粥吧,糖放得少些。” 贺姑姑连声应道:“姑娘你放心就是,待公主起身了,您唤人叫膳就是。”又拿了个食盒,手脚麻利地放了满满一碟软炸奶酥,“红素姑娘您拿回去,让几位姑娘都分着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