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筒子楼日常 第12节

    考虑了良久才下定决心：“给我来个二十根盐水冰棍，十根红豆十根绿豆。”

    便宜的好卖，她本钱不多，先这样试试。

    进完了冰棍，万真真哼哧哼哧骑着自行车走了。没多久，钱晴也骑着她的三轮车来了。

    除开最开始两天的忙乱，现在钱晴可以说是十分的轻车熟路，也有了一定的经验。

    只见她穿了一身连衣裙，手臂上却套着长长一双自己用秋衣剪出来的遮阳套袖，一把伞架在车把上，把头脸和下半身都遮住，三轮车车把边上还弄了个藤编的小篓子放水壶。

    办事员一看她这样就笑，见过怕晒的，没见过这么怕晒的。关键是这么怕晒还要出来做生意，比有的男人都吃苦。

    “来了，今天进点什么？”

    钱晴把三轮车骑到阴凉地方，先拧开水壶灌了两口。

    “盐水冰棍给我来个四百根，红豆绿豆对半一样一百，橘子葡萄也是一样一百，那个牛奶的，两毛价位给我来五十根。”

    她把告示贴出去了，这两天也陆续有人来买，一般都是十根二十根的，也有叫送货去的，但是不多。

    主要是她现在分不开手，本来学校门口的生意好就好在占时间短，就中午下午忙那两个多小时。但现在加上大院里的人要买，还要送货，钱晴就觉得分身乏术了。

    总不能丢了摊子去送货吧，这两天她也在发愁，觉得是不是请个人帮自己分担下。

    “五毛牛奶的不要了？”

    钱晴也想要，她现在做摊子，最主要是货品得全，一样东西能卖空，但不能没有。

    “给我来个十根。”

    卖一点是一点吧，大不了最后折价清。

    钱晴大手笔的给出去八张大团结，现在她进货都是大几十，多的时候上百都有。自然挣的也多，钱晴数起钱来就觉得来劲。

    她现在也算是个大客户，办事员给她算完打折的钱，又递回来一张大团结和几张毛票，给她走的都快是全厂最低价了。

    办事员搭了把手，帮她把东西搬到三轮车上。钱晴把三轮车改造了一番，下面铺了厚厚一层被子，中间快十箱冰棍摞起来，又在旁边塞了些小棉花被子，最上头还搭着一床厚被子。

    这样保温下来，一车冰棍能比原先延长两个小时。

    钱晴拿了一根冰棍放在喝空了的杯子里，拧紧盖，一路上太热了，眼看就要出伏，天气是越来越热。她把装了冰棍的杯子放在藤篓里，路上还能拿来冰一冰热红的脸颊。

    跟办事员打了个招呼离开，钱晴心想自己白花的那几块钱可真值。

    她花十块钱一个的价钱在这里买冰棍箱真是买着了，贵是贵了点，但办事员有了挣头，她后面也能方便些。远的不说，每次给拿的冰棍都会帮着粗挑一下，省的有些碎了的掺在里面。

    钱晴哼着歌把三轮车骑到子弟一小，这几天她早就吃准了时间，总是能卡在放学前十分钟到。

    到了之后她也只是把其中的几箱卸下来放屋里，另外几箱放在外面卖。

    都准备好了，她拿了一根两毛钱的牛奶冰棍去门卫那儿打招呼。

    上次那个女老师的话也让她警醒，最近卖冰棍时候她都格外注意，连放在三轮车里都不敢，生怕磕着碰着这些宝贝学生。

    现在更是直接弄了长桌子放在这儿，拿粉笔在地上给学生画一个排队的路径，就怕挤着挤着出事。

    还三五不时给门卫送一两支，要是真有什么万一，也好喊喊对方来搭把手。

    这次却不一样，一过去就见门卫如临大敌跟她说道：“刚才我瞅见一个女的推着冰棍车过来了，说不好放学时候也要来卖嘞。”

    钱晴有点纳闷：“不是说不叫在门口卖？”

    门卫摆摆手：“好像说是往后不管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

    钱晴心里暗道一声麻烦，就怕这种模模糊糊的说法，上面的领导一个模糊指令，下面要么就是全放开，要么就是全禁止。

    看门卫这样子，只怕一会儿他不敢管。

    不过钱晴心里压力也没那么大，她这里地点固定还卖的便宜，冰棍车要是也卖这个价钱就有点亏，一箱子就一百个，他们来学校卖就挣五块，去别的地方能挣十块。卖冰棍是个苦差事，根本没有那么轻松。顶着大太阳跑来跑去的，都是能吃苦的人。能吃下苦的人不怕累，就怕折钱。

    还没等到放学铃声，钱晴就看到了“推着冰棍车的女人”了。

    万真真一脑门的汗，头发黏答答在额头上，碎发都被打湿了，也不知道是磕在哪儿了，一瘸一拐的。

    两人都看见了对方，钱晴收回目光冷笑一声。她从没有去针对万真真，即便万真真绑定了她叫她生气，但她也不觉得自己要对万真真做什么。

    损人利己这种事，开了头就没有尾。她不想叫自己变成万真真一样的人，只要她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粉碎每一次的阴谋就好了。换个念头想，损人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害己”，整天不把心思放在经营自己身上，光跟着别人走，久而久之浪费了自己的人生，难道不是另一种的消磨？

    “叮铃——”

    放学铃响了，一大群学生乌泱泱冲了出来。

    第16章 比谁更便宜

    今天倒是稀奇，校门口突然多了一辆冰棍车。不过小孩子们认生，又在钱晴那里买习惯了，多数还是朝着钱晴这里来。

    钱晴现在每天卖冰棍就跟打仗一样，学生们一股脑围过来，她长的不低，一扫眼过去，全是一个个的小脑袋。

    “别挤别挤，排好队！”

    “找零的往后稍稍哈。”

    “哎，慢点慢点，别推人！”

    ……

    万真真看钱晴那边热火朝天，她也等不住了，索性扯着嗓门喊起来。

    “冰棍——”

    “盐水冰棍一毛五一根啦——”

    ……

    结果不喊还好，一喊，本来往她这边来的几个小学生顿时改了路线往钱晴那里去了。

    万真真摸不着头脑，她喊的不对？

    不应该啊，钱晴想要卖冰棍不就是那天跟自己一起去找妇女主任路上想起来的吗？

    她记的清清楚楚，盐水一毛五，红绿豆两毛。

    旁边改了路线往钱晴那里去的小孩子几个也在嘟囔。

    “她卖的好贵，盐水还要一毛五。”

    “就是就是，一毛五我都能买个绿豆了。”

    “咱们去小摊子上买，不在她这个黑心女人这里买。”

    ……

    万真真想不明白，也不喊了，就在那儿干等着。

    她不喊，倒是有人上门了。

    几个个子高一点的小孩子抱着一个球刚出校门，一看钱晴摊子上围了那么多人就有点打退堂鼓。

    再看见万真真的冰棍车边没人，几个孩子就眼光一亮。

    抱着球跑过来：“我要一根盐水冰棍！”

    “我要绿豆的！”

    “牛奶的有吧？”

    万真真一看有人上门就乐，手忙脚乱给他们拿冰棍收钱。

    “牛奶的没有，盐水和红绿豆的都有。”

    想吃牛奶冰棍那个撅了撅嘴，这种冰棍车真不行，卖的样数太少了。但是小伙伴们都在这里买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小摊子上。

    “那你给我拿一根绿豆的吧。”

    说着递了一毛五过去。

    万真真收了钱才觉得不对劲，扯住这几个小孩不叫走。

    “好哇，你们倒是打算的精细，几个皮猴子一块上来，还当我看不清楚，一个个都少给我钱。你们都是哪个班的？看我不找你们班主任反应！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了也是蹲班房的坯子！”

    这几个小孩都是四年级的学生，营养不错长的也高，被万真真扯住一通骂，人都快给骂懵了。

    其中要吃牛奶冰棍那个最机灵，当即反应过来就回嘴：“谁少给你钱了？绿豆不就是一毛五？盐水冰棍一毛钱？我们刚才都给你了！”

    旁边几个也跟着帮腔：“就是！都给你钱了！”

    万真真冷笑一声，扯着那个小男孩的后脖颈：“小兔崽子你装什么呢？绿豆冰棍谁家卖一毛五你跟我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么小年纪就油嘴滑舌，迟早都是要吃枪子！”

    到底年纪不大，被一个大人拎着骂，那小男孩眼睛里都蓄上了眼泪，委屈的不行。

    万真真似乎是没有解决问题的样子，反而拎着这个小男孩发泄起最近不顺心的怒气。嘴里跟连珠炮一样的喋喋不休。

    钱晴那边忙归忙，还分着心偶尔看一眼万真真。

    看到她逮着个小孩子骂也觉得她不厚道，眉头都皱了起来。

    万真真这个人真的是个极度矛盾体，她想让自己倒霉，但最大的胆子也就是撺掇两句，让自己去跟领导闹去跟周皓闹。弄了个冰棍车跟自己打擂台，却也只敢在放学前几分钟来。

    这些日子，她在家时候最常听见的就是隔壁王老婆子骂她，却又半点听不见她顶嘴，万真真仿佛是有流不完的一缸眼泪，对着王华哭，对着王老婆子哭，对着大院里的人哭。大院里的人不知道前因后果，还不少人觉得她命苦，摊上马秋菊这个恶婆婆。

    时间一久，连钱晴都有些怀疑那个梦境的真实性，毕竟万真真除了自怨自艾就是哭唧唧，怎么她就能在梦里那么“强大”？

    这会儿看她离了别人，对着小孩子却换了一张嘴脸。

    钱晴心里油然浮现一个词语——“欺软怕硬”。

    就没见过这么欺软怕硬的人，对着小孩子就一副恶声恶气的模样，简直是叫人作呕。

    钱晴差点想要撂下生意去怼一怼万真真，那边小男孩已经发狠推了万真真一把。

    半大孩子，狠推一把也就是把万真真推了个趔趄。但不巧的是万真真的冰棍车在她身后，万真真往后退了两步，当即就把冰棍车撞翻了。

    这下子可完蛋，冰棍车翻倒，铁皮箱子万真真也忘了关上，里面的冰棍哗啦就掉了一地。

    小男孩看自己闯了祸也害怕了，被小伙伴一拉就跑没影。

    万真真傻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扭头想找那几个熊孩子的麻烦。

    这可是一箱子冰棍！她顶着大太阳花了两块六才进回来的冰棍！一转手就能挣个四五块钱！今天这几个熊孩子不赔她十块钱别想走！

    这会儿才找人，人早就不见了。

    万真真差点要憋不住自己的眼泪，怎么就能这么难！？谁都跟她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