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神州道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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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我看得出来,你们大概不会让这件贵重货物毁在我手上。那么我还可以有其他复仇可以用来娱乐娱乐。”金石首领咬牙切齿地点点头,看来也是对此早有预料。他转身高声对着远处用矮人语呼喝了几声,马上就有一队矮人押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这时候还剩下的自然是只有商队的那些人了。被矮人拖拽着拉过来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商队的雇佣兵,不过其中有一个穿着华贵,打扮精致的中年男子,正是爱德华商队的邓德尔法师。虽然衣衫早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一头卷发也全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脸上的粉也被汗水浸得花了,脸色看起来苍白如纸,走路也摇摇晃晃,但至少他的神态相比其他雇佣兵来说还算是平静的,或者说是努力保持一种平静。 “你想要干什么?”斯蒂芬妮皱起了眉。 “不关你的事,小法师。”金石首领猛地瞪住女法师,小眼珠里射出危险之极的光芒。“你要庆幸那个北方军团的人类小老鬼没断气,要庆幸你还对大祭司先生还有点作用。否则我绝对不介意像对付刚才那个胖子一样,慢慢地把你身上的rou一片一片地撕下来,或者还要撕得更细些,顺便把你身上的每条骨头都捏碎,因为你是个法师。” “你这个……”斯蒂芬妮喘着粗气,也是恶狠狠地回瞪着矮人。 “如果他真是要复仇,那么对于现在这个仪式就是有益的。”大祭司在旁边淡淡补充道。 “……好吧,好吧,你说得没错,真对这个仪式有益的话……”女法师的脸涨得通红,但终究明白这并不是和这种野蛮人冲突的时候。这个仪式不仅是对这些复仇教徒们至关重要,其实对于复兴会也有极大意义,其中动用的一个奥术道具可是非同小可,即便是复兴会中也是唯一的。 “好了。这个人类法师,刚才你居然都一直没尝试用奥术逃跑,还真是有些遗憾啊。其实我一直在等着呢。”金石首领转而过来看着邓德尔法师。和其他雇佣兵一样,他同样都被北方军团的士兵用绳索绑了起来,身上的奥术道具也被战斗法师搜了个一干二净。 伸手一拨,邓德尔法师身上绑着的特制绳索就被全部崩断。金石首领并不担心这个法师有可能的反击,在这个距离上没有任何奥术道具的辅助,想要从他和大祭司两个人手中逃脱,就算是那些可以运用法则性奥术的大法师也不可能。 “这样吧,作为你没有逃跑的奖赏,我可以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金石首领指着另外那一些雇佣兵。“你看,这些就是之前拖住你们,不让你们逃跑的家伙。我记得你之前还主动收留过他们是吧?但他们在最后关头居然恩将仇报拖你的后腿,你们人类真是让人恶心。当然,就算你们当时冲破北方军团的封锁了,外面还有怒风氏族的家伙在等着,但是终究还是有些机会的不是么?但是这些机会就是被这些恩将仇报的家伙们给扼杀了。你现在就可以用奥术把他们烤熟也好,用酸液溶解掉也好,总之随你喜欢。” 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几个关节处还有十几个绳结所在的位置那种好像要撕裂一样的疼痛逐渐消去,邓德尔法师松了一大口气,感觉自己几乎快要被疼痛感完全淹没的知觉终于回来了。只凭绳索当然不可能真的捆绑住一个高阶法师,北方军团没有准备针对法师的特制镣铐,不过经验丰富的战斗法师依然有自己的手段,他们把绳索用特别的手法打结之后捆绑得很紧,让受束缚的人始终疼痛难忍,如果是法师,特别是对于邓德尔法师这样的没有经历过足够实战训练的学院法师和普通贵族,那就极难集中精神施展奥术。再加上一两个感知敏锐的战斗法师看守,也算得上是一种极有效率的土办法了。 终于摆脱了这种差点让他休克的疼痛束缚,邓德尔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很凌乱的头发给稍微理顺了一下,然后是衣服整理得勉强算是整齐了,然后才看着旁边那些基本上都吓得瘫软了的雇佣兵,当然其中也有两三个满脸狠厉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只能让他嘴边浮现出轻轻的嘲讽之色。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旁边那个满脸狰狞的矮人,淡淡说:“我拒绝。他们的卑贱是他们的卑贱,并不值得我来回应……” 咔嚓一下,金石首领的手飞快地伸过来在邓德尔法师的手上好像只是轻轻地一捏,邓德尔法师的手就直接成了一团形状难明的模糊血rou,细碎的骨刺参差不齐地到处都是。 啊的半声惨叫,邓德尔法师捂住自己的手腕跪了下去,刚刚才消散的疼痛又以数倍的速度和力量席卷回来,几乎让他直接失去知觉。 “你拒绝?你居然敢拒绝?你用什么来拒绝?”金石首领用一种夸张好奇的声音和表情来对着几乎要晕过去的法师,口沫和他嘴中散发的腥臭一起四处横飞。“不是听说你们奥术师都是智力很高,很聪明很高贵,看我们这些野蛮种族就像看动物一样的上等人么?你怎么会得出这样愚蠢的结论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居然觉得你还可以拒绝?” “我并不是在和你讲条件啊,尊贵的法师大人。就算你像个小羊羔一样听话,用奥术把这几个家伙慢慢地烧焦,慢慢地腐蚀溶解,或者其他什么办法弄死,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了么?不,你肯定是死定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最多看在你为大祭司先生贡献出一丁点复仇之力的份上,让你死得轻松点痛快点而已。你会做的,你肯定会照我所说的去做的,你不做我就折磨到你做为止。” 斯蒂芬妮把头扭开,双手捏成的拳头微微颤抖。她不是没杀过人,没见过血腥的菜鸟,那也并不意味着她喜欢或者已经适应了这种场面。只是为了复兴会的伟大目标,有时候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而已,而她也尽量避免伤及无辜,甚至少杀人,之前的大肆屠杀即便可以说是那些人罪有应得,但也让她本能地反感不适。现在这个矮人蛮子的行为则简直就是在挑战她心中的底线。 反倒是旁边的雇佣兵神情古怪,刚才在远处目睹那一场如宰猪杀鸡一样的屠杀祭典,他们心中的恐慌其实比知道自己必死的北方军团士兵们还要更甚,不少人已经在互相埋怨早该合力抵抗,说不定这些矮人和邪教徒并不会浪费力来对付他们。这时候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的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握着血rou模糊的手腕跪在地上喘息了一阵子,邓德尔法师才慢慢地直起身来,眼泪鼻涕汗水和他脸上的粉糊作一团,他还是尽力挺直了身体,颤抖着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期望又不希望看到的面孔。他欣慰地笑了笑,视线最后看在面前的金石首领脸上,虚弱地摇了摇头,说:“真正的尊严和骄傲,并不是暴力的折磨和死亡的恐惧就能征服的,你这个如同野兽一样只屈从于嗜血本能的蛮人,又怎么能明白。” “嘿嘿,很好,很好。”金石首领并不发怒,反而阴森森地笑了笑,对着远处挥了挥手。“把那几个小崽子给我带过来!我要试试他的什么尊严和骄傲。” “住手!这怎么能算是复仇?”斯蒂芬妮咬牙切齿地看着矮人首领,几乎要忍不住一个火球扔在那满是血腥的脸上。 “当然是复仇!法师!”金石首领好像要把牙齿咬碎一样的肯定。“从我二十八岁还没有拿起战锤开始,我就不断亲眼目睹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和族人死在你们这些法师的手里!我亲眼看过他们在烈焰里哀嚎,两个法师一边讨论着他们的肌rou和骨骼能承受多高的温度,一边慢慢地把他们烧烤成两具焦尸!我看见过他们在酸液里被活活溶解!我看见过无数次他们用血rou之躯来对抗魔像,被砍成满地的血rou碎块,而这些都只是因为你们那该死的奥术需要地下的资源,需要我们的宝石,需要奴役我们来开采!都是因为你们这群自以为高贵无比的杂碎!我向大地之母发誓,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让每一个使用那该死的奥术的杂碎感受到痛苦!从rou体到心理,全部都要让他们痛苦!” “他的动机他的意志都来源于曾经受到的欺压和不公,他的行为都是在抚慰曾经的愤怒。”大祭司的声音在旁边幽幽地响起,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已经闭上,好像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这确实是复仇。” 大祭司既然开了口,女法师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很快地雇佣兵被丢了回去,三个少年被两个矮人扛了过来,丢在满是鲜血的碎石地上。这几个除了学院和自己家族几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年早就被这血腥恐怖的场景给吓得傻了,这时候看见自己老师的模样,也只有大饼脸少年安杰洛眼中还有些神采,另外两人一个满脸呆滞一个只知道瘫软在地哭泣不已,看起来精神都已经崩溃了。 邓德尔法师惨然一笑,摇摇头,勉力对着三个少年用颤抖,但尽量平稳和蔼的声音说:“对不起,孩子们。很抱歉没有能保护好你们。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了,你们听好了。作为一个法师,作为一个贵族,最重要的不是你们的地位,财产,或者是能施展什么样的奥术什么的,而是你们自己内心的尊严和骄傲。那是你们作为有智慧有道德的存在的本质,和那些卑贱之辈最根本的区别。只要你们能够真正找到内心的尊严和骄傲,你们就会发现,相较之下死亡也好恐惧也好,怎么样的痛苦和折磨也好,都不过是短暂而且肤浅的……” “够了!” 突然的尖叫从斯蒂芬妮的嘴里爆出来,女法师的眼中已经禁不住地流下了泪水,她看着大祭司说道:“这三个学徒法师一定不能伤害。之前我已经和这位法师达成了协议,用他们三个人去换取他在魔法学院价值二十万奥金的库存物资。法师之间的协议不容违背。” “哦?”大祭司面具后的眼睛睁开了,似乎是笑了笑,用一种颇为玩味的眼神看着女法师,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斯蒂芬妮很认真地回答。“复兴会现在很需要这笔物资。而且如果违背之前法师之间的协议,会造成我的精神波动极不稳定,对于即将执行的奥术也有很大的不利影响,至少相对于这一点点复仇仪式的累积,是非常不划算的。你也不用顾忌他们走漏消息,我把他们带回去之后会请我们协会的大法师用奥术消除他们的记忆。” “呵呵。好吧。”祭司轻轻笑出了声。这时候他脚下一直闭着眼的风吟秋也睁开了眼睛,看了女法师一眼。 “那么,金石朋友,你也听到了。这三个少年人你就放过他们吧。” 金石首领阴沉着脸,恶狠狠地扫视了几人一圈,最后缓缓点了点头。不过就在下一瞬间他突然跳前伸手一挖,手中就多了一颗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脏,而邓德尔法师终于像被抽空的口袋一样完全瘫软着扑倒在地,殷红的鲜血飞快地在他身周蔓延出来,然后和周围地面上已经有些干涸的血液混杂在一起。 “像老虎一样把他的心给挖出来,是这样用的吧?”金石首领一捏,手中的心脏就成为一摊rou泥流下。“这次我死了这么多族人,牺牲这么大,还请大祭司阁下一定要把你的神奇战斗技能教给我,让我以后可以更多的把这些该死的奥术师挖出心脏来。” 大祭司深深地看了这个散发这浓厚暴戾气息的矮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大祭司的脚边,风吟秋看了邓德尔法师的尸体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另外一边的大脸少年安杰洛扑在地上,和另外一个同伴一起哭得稀里哗啦似乎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斯蒂芬妮已经泪流满面,全身颤抖,但她知道她什么也不能做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不可能真把这个法师也保下来,她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在这个牵涉极深极广的计划中,这个法师的生命不过只是不小心掉入齿轮中的一粒小石子,被碾碎消灭是唯一的命运。 只是即便清楚知道这个道理也没用,无论她如何说服自己这是必然的结果,这是计划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这情绪只是因为自己的历练不够,心中的愤怒悲伤凄凉还是止不住地如潮水一般从四面袭来,一波又一波。那个法师的形象,所说的话,和她记忆深处的影像几乎完全重合,将那时的伤痕一直拉扯到现在,然后一同迸发。 “这位复兴会的法师阁下,既然你的承诺还在,那么不如就将注意力集中在我们即将要进行的正事上吧。”大祭司的声音好像在天边响起。“或者如果阁下你的精神确实有了不稳的迹象,觉得对接下来的奥术程序有所影响,那就不如让我的人来?” “不用了。我没问题。”斯蒂芬妮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忘记她还要做什么,这也给了她心中一个新的力量和支柱。她转向三个少年,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能听进她的话,说:“你们三个好好看着吧。即便以后你们的记忆会被消抹,也要在这个时候好好地仔细地看着,你们老师刚才告诉了你们法师的尊严和骄傲,你们现在将要目睹的就是奥术的伟大。这两个都是足以烙印进灵魂,与你们自己与这世界都可以永世同存的东西。” 将手伸进腰间的空间袋中,随着她缓缓抽出早准备好的那个东西捧在手中,一股深邃无边,仿佛与这世界在共同呼吸的奥术波动逐渐弥漫。 在大祭司脚下的风吟秋猛地睁开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瞪着女法师双手上捧着的东西,那是一张外形古朴而又华美卷轴。而在他的感知中,这卷轴虚幻如一团模糊不清的幻象,却又凝实得像一个世界。 “十一环奥术,奥罗格林的神灵律令。” 女法师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出这个卷轴的名字,虔诚得不输于任何一个神灵的信徒。也就在这个时候,她自己心中隐隐体会到了之前她一直极度不以为然觉得极度愚蠢的那些牧师的心态。 至高的奥术,你是这世上最亮的光,愿你指引我的路,愿你庇护我,愿你赐予我力量,让一切悲哀伤痛远离我。 第六十六章 “……如同诸位同学看到的,今天我们的课题是:论泛概念意识高维聚合体的本质和意志。嗯,首先我要说明的是,即便是在帝国时代,这也是个还没有来得及完善的课题领域。因为大家所知的原因,现在所能遗留下来的资料也非常有限,所以我们只能从最基本的……那位同学有什么疑问?” “教授,请问什么是‘泛概念高维聚合体’?” “这位同学,还有有同样疑问的同学,看来在怀德教授的‘奥术名词学’和阿弗拉教授的‘帝国奥术历史’上,你们必须得要重修了。虽然在现在的奥术学习范畴之内这是个比较生僻的词汇,但你们不该不知道,这是对高维秩序集合体的一种学术化的称呼……好吧,用你们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这是奥术中对神灵的学术称谓……” 这是一座圆弧形的,有百米宽阔的巨大讲堂,可调控透明度的水晶屋顶在白天可以将外面的日光全数放了进来,而到了现在的夜间,框架之间和四周墙壁上镶嵌的无数发光水晶则放出明亮的光芒,也保证了这大厅之中不会有一丝影响视线的阴影。讲堂中央是一个堪比剧院舞台的讲台,背后由幻术系奥术维持的光幕上正浮现一行行文字,光幕的下侧方是一张讲桌,旁边一位身着长裙的老妇人正一边轻轻挪动着手指,调控光幕上的内容,一边对着前方稀稀拉拉的学生们侃侃而谈。 老妇人一头银色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水晶眼镜,就算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依然可说是清秀,身姿纤细修长,眼神灵动而专注,声音依然中气十足而清脆响亮,好像岁月除了在她脸上凿刻出皱纹之外,并没有剥去她丝毫的青春和活力,而她的举止神态之间更多了年轻人绝不能有的岁月沉淀出来的优雅从容。 “……在具体讨论‘泛概念高维聚合体’的本质之前,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泛概念高维聚合体’……好吧,我们还是先换个通俗一些的说法……你们觉得神灵自身是有意志的吗?体现在什么地方呢?嗯……那位褐色长发的……安德鲁同学。” “当然是有的吧。要不然五十年前的战争是怎么回事?不是神灵直接发起的吗?” “哦?是吗?你的理由很简单直接呢……不过好像有人有不同的看法。霍华德同学,不用把手举得那么高,你那一身定制的瓦捏加上装非常优雅非常棒,但是过大的肢体动作会破坏那种气质和感觉。好吧,请你说说你的看法。” “谢谢,杰弗逊教授。我不大同意安德鲁同学的观点,哦,我不是针对你,菲尔。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点看法而已。至少现在为止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过任何一个神灵有他们的意志。那些教会典籍中的各种传说当然不能算是证据,而诗人们为了娱乐而编造的那些剧作歌曲中人格化的神灵,有喜怒哀乐有爱恨情仇有空还要和人谈个恋爱生个小孩什么的,更只是胡说八道。现在来看最有力的证据,确实是菲尔刚才所说的,五十年前那场战争了,不管哪一个神殿教会都声称是自己接受到了自己神灵的神谕。要知道数百年间,各大神殿声称接受到的神谕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是我个人觉得,这恰恰反而可以用来当作神殿的阴谋论的证据。当时帝国的实际情况是社会阶层割裂严重到了极点,矛盾也几乎累积到了极限。而皇族的魔网升级计划不只是要耗费巨大的资源,一旦成功之后,奥术和炼金术会更加强大更容易使用,这无疑会直接导致帝国阶层的割裂和矛盾进一步地扩大——这是显而易见的,法师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以及需要更多的资源,那自然会加强对低层百姓还有异族的掠夺,而神殿和教会的生存空间和话语权更会缩小。所以这时候,阶层之间的矛盾被提前引爆出来了,在神殿的暗中帮助下异族联合攻下了帝都,摧毁了三座浮空城,洗劫了奥罗由斯塔。最后的结果是帝国上层和体制崩溃,但基层却没受到最大的创伤,神殿和教会的话语权大增。那些异族们损失虽然惨重,但至少是个他们自己愿意看到的结果,暂时摆脱了帝国的奴役……所以我觉得,那场战争其实根本就是帝国本身矛盾的一个爆发,那些神棍们的神谕什么的,不过是一个对外的借口而已。事实上早就有人曾经质疑过神谕这件事的真实性,帝国历243年光辉神殿爆出的丑闻不就是大主祭企图伪造神谕,结果被其他几位主祭拆穿了么。事实上我们大可以大胆假设,这所谓的神谕从来都只是他们的谎言,用来掩盖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我说那场战争也许正可以说明什么所谓神谕,都是神殿一种用于宣传的手段而已……” “非常好,非常好。”老妇人微笑着率先鼓了鼓掌,发出赞许。“这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才有的眼光和视野,我很高兴看到霍华德家族以后出现一位优秀的执政官和继承人。” 学生群里也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叫好,发言的学生对四周微微行礼,虽然尽力压抑,但年轻的脸上还是有禁不住的得意之色。 “虽然纯粹是出于政治和社会学方面的判断,还是很好地说明了你的观点。那么你是认为神灵本身是没有意志的了?” “这……是的。虽然他们的存在真实不虚,诚心膜拜他们确实能够得到回应,运用神术……但我想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就拥有自身的意志和判断。就如同‘高维秩序聚合体’字面上的意义一样,不过是在高维层次上,一些类同的法则纠结汇聚而成的漩涡。帝国时代利用奥术造就出了‘锻造之神’等等几个次级神灵,不就是基于这个理论基础么?用祷告仪式去和神灵共鸣,借以运用相关法则性的力量,这个和我们用冥想去感知魔网使用奥术,从狭义上的本质来说是一样的。” “哦,真是让我惊讶的回答,看来你是事先做过功课了。难道是我的教学计划事先泄露了吗?” “并不是那样,杰弗逊教授。只是我最近刚看了一些有关方面的书籍,有感而发而已。”这个年轻人颇有风度地耸耸肩。 讲台上的老妇人伸手扶了扶眼镜,微笑着问:“好吧,那么在你的观点中,所谓神灵就像一些无意识但是有迹可循的庞然大物,或者说非常巨大精密的高维机械一样,只是依照一定的客观规律来自我运转的东西。所以当然不会有意志存在之说,是吗?” “这个……是这样。” “嗯,我记得像你这样的观点,在帝国时代可是非常流行的。当然,各大神殿和教会也是最为反感的,他们说这是标准的无信者的思想,充满了自以为是地自傲和自大。” “但是我觉得这就是法师的骄傲。”年轻人的头微微昂起,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这讲堂中的主角。 “呵呵,好吧,你先坐下。大家也都听到了霍华德同学的讲述,他的观点非常地具有代表性。这对我们的课题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首先我要说明,我对这方面的看法和霍华德同学的看法有些不同,虽然我不能说你的这个观点,或者说之前帝国时代流行的看法是错的,事实上从描述事物本身上来说他们也没错。只是角度问题我觉得有些偏颇,所以才造成了观点的不同。”老妇人伸手从旁边的讲台上拿起一只水晶笔,拿到面前轻轻一松手,这个用以cao控奥术屏幕的小道具就跌落在地。“现在告诉我,同学们,你们从这个现象中看到了什么?” 一时间课堂中静默无声,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只笔掉落在地,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现象,但在这个大陆最顶尖的奥术学院的讲堂中问出的问题,当然不会只是考查人的视力和常识那么简单。所有的学生都在低头沉吟思考,至少也要装出思考的模样,有些人还在悄悄地用出侦查奥术和启用类似的奥术道具,想看看这个看似简单的情景背后是不是在有什么隐藏的奥术在运行,不过他们显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老妇人就静静地立在讲堂上,面带微笑环视着四周的学生,不过随着时间的静静流逝,她脸上的微笑慢慢化作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足足有数分钟的静默之后,忽然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从最高的最后几排位置上响起:“您的意思是……重力是……地元素之神的意志?”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一下灿烂起来,眼中也放射出烁烁的光芒,看向坐在最后角落上的那个发言的学生:“那正是我想说的。这位同学有着非常敏锐的联想力和不拘一格的想象力,这对一个优秀的奥术师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记得不错,你还是第一次来上我课,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多来。” “厄……我只是从您问题的语境上反推而已……”看到满教室的眼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个学生似乎有些畏惧和不好意思,往后缩了缩。这是个面目俊秀,但是乍一看又相当普通的红发年轻人,穿着一身在这大厅中略显得土气的衣服,大概就是他有些自卑和畏惧的原因。 “在讨论神灵是否有意志之前,我们先需要明白一下意志的范畴和涵义。”老妇人拍了拍手,将众位学生的注意力和视线转移过来。“很多人在常识上,容易把意志和感情混作一谈,但实际上相去甚远。当然,这里的意志是广义上的,而不是狭义的。相较于广义的意志来说,我们常识上的感情其实层次很低,不过是动物本能的衍生变化。如果有同学有选修心灵系有关精神构造的课题,而且足够深入的话,就能知道我们的喜欢,爱,恨,恐惧,愤怒,等等让人着迷让无数诗人写出戏剧诗歌来歌颂的感情,其实都是动物本能的扩展性演化,就像三原色可以调和扩展成无数美丽的画面一样。当然也有极少数原始冲动是非动物性的,使我们人类在本质上有别于其他野兽,但那是另外一个非常大非常深的课题,我们这里暂时不用讨论。” “所以说神灵是没有感情的,这一点是绝对没错。因为作为法则聚合体的他们不可能具有动物本能,即便是兽神也没有,但却不能说他们没有意志。而所谓意志,我觉得雷吉。托马斯大师在他的著作‘灵魂本质与魔网构建’中阐述得非常好:真正的意志的根源是来自自身本质的。是将自身的本质向外散发,由此去影响客观世界的一种倾向,是在这万星宇宙的运转中,自身位置和自身作用的一种体现……” “够了,到此为止吧。同学们,这堂课结束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将老妇人的讲述声骤然打断。讲堂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一身长袍的青年人站在门口,冷眼扫视着讲台上的老妇人和周围的学生们。 “艾迪先生,你不知道中途打断别人的讲课是非常不礼貌的吗?”老妇人冷眼看着这个突然的闯入者。 “当然知道。不过杰弗逊教授,您也更应该知道,您的这个课题可没通过学院理事会的审核,或者说,学院理事会并不同意您在这里进行这个课题的教学。”这个闯入者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是面对老妇人的时候并没有一点年龄差异带来的尊敬,神态和语气都非常冷淡。他转而对着学生们继续高声说:“同学们,你们都听到了,这个课题并没有通过学院的审核,你们在这里听多少也得不到一点学分,大家都离开吧。” 大多数学生只能从座位上站起,一脸无奈地转身离开,但也有坐着一动不动的,那个叫zuoai德华的学生就冷眼看着这个叫做艾迪的青年说:“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混学分,是想学习到真正的奥术知识。杰弗逊教授的知识渊博,课题也非常独到,我们很有兴趣。” 叫艾迪的青年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小的幻术系奥术在他眼前浮现,他飞快地浏览了几眼之后再看向爱德华学员,淡淡说:“萨拉托加。爱德华同学,你在追寻没通过学院审核的兴趣之前,还是先把你的学分凑足了吧。上学期你有一门必修两门选修不合格,我知道你家很有钱,但每学期都要补交上万奥金的补修费用的话,在家里也抬不起头来吧。” “你……”爱德华拍案而起,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眼前这个青年。叫艾迪的青年却对这愤怒熟视无睹,再环视了一圈座位上那些少数不愿离去的学生,朗声说:“还有,既然这个课题没有被学院通过,那么也无权使用学院的设施。现在我马上就要关闭这里用做其他用途,如果还有不愿意离去的,我就要警告你们违规占用学院设施了。” 这一下再是不情愿不高兴,学生们也只有起身离开了。很快的,这硕大的讲台中就剩下了老妇人和青年两人,一片静寂中,背后那片大大的幻术光幕还在孤零零地闪烁着。 “珍妮……你能不能……”叫艾迪的青年叹了口气,神情不再那么冷淡,转而看向在身后冷目怒视着他的老妇人。 “艾迪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和你并不熟。而且我警告你,我现在很生气。”老妇人的声音和眼神充分说明了她确实没有在说谎。 “好吧……”青年又长长叹了口气。“杰弗逊教授……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你不会不知道理事长否决你的课题的原因的。卡尔顿家族的乱子过去才几个月而已,太阳神殿和亡者教会的主祭刚刚才同时发布声明绝不允许渎神者的存在,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你居然在学院里宣讲和神灵有关的课题?你是想让理事们逼理事长强行辞退你吗?” “那就辞退我好了。”老妇人无所谓一样地摊手,冷冷回答。“我并不是刻意要和神殿和教会的那些家伙作对,我对课题的选择绝对问心无愧。想要在奥术领域取得真正的成就,必须在基本理论阶段就让学生们明白有关奥术的‘起点’和‘终点’的问题。理事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理事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青年叹了口气点点头,顿了顿,又说:“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我们不能纯粹站在奥术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这虽然是大陆最大最高的奥术学院,但这学院也不是用奥术就能凭空变出来的。没有理事会的哪一位成员家族愿意因为只是一个课题引来神殿的抗议,引来下人和杂役们的罢工,波及招生和营运,甚至有可能波及家族的其他产业和生意。而没有理事家族的投资,捐助,这里还是一片到处是尸骨和灰烬的残垣断壁。你又何必要选择这么尖锐,容易引起冲突的课题呢?” “所以就该让年轻人只学学简便易懂的小技巧,让他们能以变着花样释放三四环奥术而沾沾自喜,搞几个施法竞赛什么的噱头来热闹一下就行了。或者引导他们多花些精神在那些诗歌戏剧,争风吃醋上面?没错,这样永远也不会引起那个神殿和教会的不满,不会有什么被教唆的暴动,不会让任何一个家族的产业受损。你觉得那样有意义?” “……当然不是,只是……现在的时代不同了。至少生活在这个时代里,就只能向时代妥协……我们都是……”青年的声音逐渐的低沉了下来,好像变得有些意兴阑珊。“醒醒吧,杰弗逊教授,离那个连神灵都可以用奥术来缔造的时代已经过去足足五十年了……” 老妇人扭头看着窗外默然不语。她脸上的怒色已经逐渐淡去,只是在那看似平淡的神情深处,似乎有着些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沉。 忽然间,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了窗边朝着西北方向远远眺望,只是那边的夜空除了几颗稀稀落落的星辰之外就只是一片漆黑。 “咦?这个……这个魔网的震荡是……怎么回事?世界法则好像在深层次的波动……”叫艾迪的青年也是一脸惊愕地抬头左右四顾,好像这空无一物的讲堂空气中有什么不可见的巨大变动正在发生,随后他也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的西北方。“这……不会是……十环……不,是十一环的传奇奥术的波动……真是有人在用奥术塑造次级神?怎么可能?是谁?谁居然发掘出了十一环奥术的卷轴在使用?” “是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一缕奥术光辉,看看能照亮出什么来吧……”老妇人微笑着凝望着西北夜空,眼神中蕴含的意味很深长。“……只可惜不能在近距离亲眼看看呢……” “终于开始了……” 一间宽大敞亮得好像正午露天的沙漠一样的巨大炼金实验室中,一个痴肥的中年男子停下了手中正在cao作的实验,抬头朝感觉到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那边只是一面挂满了实验器具和各种人体和生物标本的墙壁。 “嗯……”中年男子沉吟了起来。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的褐色头发,小小而无神的吊角眼,短短的蒜头鼻子,看起来永远都在嘟着的厚嘴蠢,加上一些油脂的痤疮一起散布在一张胖胖的大圆脸上,看起来懦弱而痴呆,稍有阅历的人一看之下就会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在常年歧视和欺辱中自闭起来的蠢笨胖子。 现在这个胖子面前正漂浮着一个直径两三米的透明无形圆球,或者说一大坨浓稠得如沥青一样的褐黄色液体正以浑圆的圆形漂浮在他面前,液体正在猛烈地沸腾,四五只人的手足在沸腾中疯狂划动,不时有一个半个地头颅挣扎出液体表面,拼命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随即又被液体裹挟着沉没了下去。这就像是一锅把四五个人熬成了一锅的浓稠rou汤,甚至根本就是把四五个人用不知名的办法融成了一团而且还保持着各自清醒。但不管是那液体如何的沸腾人体如何的挣扎,甚至那些头颅张嘴发出来的响声,一切都被束缚在那个圆球的范畴之内,没有一丝一毫外露出来。这就是他之前一直在cao作着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