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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汴京的规整一致不同,覃州的商街虽然也很干净整洁,但每家铺面自有风格,并不雷同,每家店铺的构造、牌匾、青旗各有千秋,看得人眼花缭乱。 覃州盛产rou脯,牛rou、猪rou、羊rou、兔rou、鱼rou等应有尽有,最常见的是被烟熏风干制成rou脯,商街最外围的店铺中,十家有六家都是卖rou脯的,各式各样的大块rou干悬挂在店门口,吸引着前来的客人,还有卖力吆喝的店小二,托着一个盘子,里面盛着切好的rou干,盛情地邀请每一个路过的客人品尝购买。 自离开将军府后,韩素娥好久没有看过如此有朝气的生活景象,见此禁不住会心微笑,这热火朝天的、欣欣向荣的一面,暂且消除了她心中的各种疲倦。 路过一家成衣铺时,谢景淞让她进去挑一些衣裳,素娥踏进铺子,见这成衣铺很大,有三层之高,除了出售裁好的衣裳外,还有一些服饰,鞋靴、香帕、荷包、围兜、厚氅等。 素娥淡淡扫过那些靓丽的衣裙,挑了些保暖的衣裳,她捏着选中的一件衣裳,突然想起沈檀当时提到的用棉花给边关将士制棉衣一事,不由问起了谢景淞。 “棉衣么?”谢景淞闻言想了想,“大概明年冬季,北地的军士便全部能穿上了。” “今年已经出了一批成品,只不过还未大面积种植,产量并不高,只够提供给那些站岗的哨兵,先让他们试穿,顺便看看哪里还需要改进。” “要想大面积推广棉花种植,应该也不容易吧,”素娥道,“良田难得,大部分土地都用来种植粮食了,更何况时下还是兴绸缎绢纱。” 她看着满店的精美绸缎,暗自摇头,这些东西固然美丽,到了冬季却扛不住严寒。 谢景淞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那些在绸缎前流连忘返的人们,若有所思地:“其实棉花也可以填充在绸缎衣料中……” 他停下,和韩素娥对视一眼,后者双眸微亮,唇角微扬:“那岂不是可以吸引这些制衣铺收购棉花,从而促使棉花种植?” 谢景淞思索片刻,舒展眉间微微一笑:“你说得对,将棉花推广到普通百姓的生活中,就能促进种植,届时军中也不愁没有材料了。” “这样,”素娥想了想,提议道:“请些手巧的绣娘和裁缝,将绸缎和棉花制成保暖轻便又漂亮的衣裳,然后找些世家的公子姑娘穿戴,用不了很久,就会流行起来。” “以往在京城,哪家的贵女穿了什么新奇的服饰,第二日便会风靡全城,”她想到什么,有些遗憾地皱了皱鼻尖,“本来我是可以率先垂范的……” 可惜如今她有家不能回。 “这个想法不错,”怕她想起家中情绪低落,谢景淞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说起手巧的绣娘,蜀地倒是有不少,传闻百年前蜀地有一门户为姜氏,堪称第一刺绣家族,族中女子皆擅刺绣,尤其会一独特刺绣技法,名曰游针,所绣图案能在不同角度下变换色彩和形状,走兽栩栩如生,山水如临其境。” “只可惜的是,百年前那家族因获罪被抄家,从此再无游针一说。” 素娥听着有些愣神,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虽不激烈,却有股难言的感觉。 “姜氏……”她喃喃重复,垂在身侧的手指痉挛般地蜷缩。 还不待她细问,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 “二位竟也知晓姜氏刺绣?”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是这店铺的掌事,青褂衫,瘦高的身躯,两抹梳得溜光的胡须,透露出一股精明的模样。 那掌柜不请自来,打了招呼后便开始侃侃而谈,“话说当年姜氏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姜笙月当上家主开始,独创了游针法后,姜氏便日渐独大,光凭那游针法,就压过了其他刺绣世家,从姜氏出去的刺绣皆是珍品佳货,”掌柜捋了捋鼻下两抹须,口中咋舌遗憾,“可惜姜氏一族消逝后,游针一法也随之失传,而姜氏的游针刺绣便成了有价无市的货物,千金难求,不过也不全然是没有——”他顿了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见状,谢景淞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挑起一片绸布,“听你的意思,莫非你有门路?” 这问话正中了掌柜的下怀,他精神一振,抬手做引路状。 两人跟着他绕过一个个柜台,来到一个角落,见他从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匣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阴沉木盒,盒子打开,赫然是一把葫芦形团扇。 扇面不大,但却精美异常,白底素纱,其面上绣了一副月宫图,美貌姮娥飘飘欲仙,捣药玉兔憨态可掬,流云桂树灿烂绚丽。 月笼流银,人兽栩栩如生,物景如临其境。 再看绣法,绣线走针流利顺畅,色泽亮丽,不同角度下光泽变换,不止如此,除了金银绣线,还缝制了玉石宝珠作为装饰,珍美至极。 尤其那姮娥仙子,蛾眉螓首,佩玉琼琚,身姿曼妙,于云端之上,玉臂施展,长袖飘动。 “那游针绣法,体现得淋漓尽致,客人请看。” 那掌柜献宝似的托着木盒,轻轻倾斜了扇面,那娇美姮娥霎时变了姿势,御风而行,好像下一秒便要冲破这团扇迎面飞出来般。 毋庸置疑,确实是上等佳品。 谢景淞打量片刻收回目光,转眸却见身旁的人有些失神,正愣愣地盯着那团扇发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