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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还没有。”他避开目光,“对不起,打扰你们工作了。402的病人还没回来,想劳驾你们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去哪了。” 她像是有所顾虑,迟疑片刻才说:“402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晚上有位姓钟的访客来找,他们俩一起出去了。” 姓钟的…… 原来如此。 宋珂不由自主地用左手摸右边胳膊,摸到突兀的肘关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幸好这里的护士也出奇好脾气,既不催促也不提醒,只是用目光无声询问。 半晌他才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转身慢慢地往楼梯那边走,走到一半,护士长起身喊他:“先生、先生?” 他回头,听见她说:“外面还在下雨,你拿一把伞再走吧,病房里就有。” 又指指402。 “好,谢谢。” 他步伐迟滞地走回去,也不是有多需要伞,只是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失魂落魄。推开病房的门,里面的空气还是那么熟悉,只有温暖不复从前。 没有找到伞在哪里,莫名其妙又重新坐回椅中,好像需要缓一缓才有下楼的力气。他闭着眼睛脱力地抵在窗棱上,门没关,走廊上空荡荡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后背寒风夹雨,冻得他想打哆嗦,所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还恍惚以为是错觉。直到人走近了,声音越来越清晰才慢慢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错愕地盯着门口。 外面的人走路很快,很着急,急到不像是陈觉。 可的确是陈觉。他右臂打着石膏,左臂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现在门口。 宋珂倒吸了一口气,想要笑,眼眶却蓦地湿润。因为陈觉样子狼狈得出奇,颓废得出奇,一点往日威风都找不到。 看到宋珂的那一刻陈觉就停下了。他嘴角下沉,几秒钟后绷着脸走进来。 宋珂赶紧过去扶他,手却一把被他甩开,“不用。” “你去哪里了?”又是这么一句。 他样子很厌烦,坐到沙发上拿开拐杖:“跟你没关系。” 想到他是病人,脾气大一点也很正常,宋珂没有跟他争执,只是把他打湿的外套挂到衣架上去。回过头,他垂首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才几天不见他就憔悴了好多,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胡茬都长出来了,眼下灰青一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宋珂看到茶几上的拐杖,就问:“腿怎么样,大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好一点?” 他不说话,只是从湿漉漉的西服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来,结果烟似乎被雨淋过,点了几次才终于点燃。他脸色铁青,抽了几口忽然像是不想再抽,直接用手指掐碾烟头。 宋珂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拔下扔掉,强行打开陈觉的左手想看看有没有受伤,没想到居然看到几个褐色的疤痕印。 这是? 以前没有的,他可以肯定以前没有。困惑地看向陈觉,陈觉却显得比他更不明白。 “这是谁烫的?”陈觉居然问他。 他觉得奇怪,为什么问我?又觉得难过,因为陈觉受过这种自残一样的伤,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我问你这是谁烫的!” 嗓音又重又沉,逼得他身体轻微发颤,然后空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甚至没有见过,因为分开后再也没跟陈觉牵过手,而且陈念也一次都没有提,也许连她都没有注意到。 “你不知道?”陈觉突然抬脚踢开茶几,力气那样大,大到茶几砰一声退开好远,“不知道你救我干什么?不知道你跑来关心我干什么?” 宋珂沉默不语,想要逃避,陈觉却用完好的那只手扳过他的肩,在咫尺距离紧紧地盯着他,眼睛既深又湿润:“知不知道我今晚去哪了?” 宋珂缓慢摇头。 陈觉说:“我去找你了。”说完居然发笑,“但我找不到。” 找了一整晚,全身淋得湿透。 “那天撞车以后你是往南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但是顺着那条路只觉得越走越陌生,越走越不认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能找到你,结果我错了。第四小学附近的几个小区我都转遍了,就是没有任何印象。” “就好像这些烟头烫的疤。那么疼,我总该记得为什么,可偏偏就是不记得。” 宋珂被陈觉握着肩,忽然落泪。 大颗的眼泪从他眼睛里掉出来,径直砸到陈觉腿上,无声无息。 陈觉怔了一瞬,左臂迟缓地松开他:“你不想说我不逼你,只想问你一句,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珂其实不是在哭,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只是觉得凄凉。心猝不及防地绞紧,却仍然咬紧牙关哑声道:“我告诉你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我告诉你我们是仇人,你就一定相信?选择忘记的人是你自己,不肯想起来的人也是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记起来。” 陈觉倒吸一口气,拧紧眉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我们不可能是仇人。” 宋珂心里大雨滂沱,脸上却几乎发笑:“我说的是真的,可你不信。” 命运的戏剧性有时候由不得你不信。 起身拿了外套想走,陈觉却从后面追上来将他抱紧,单单一只手臂就勒得他喘不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