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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 ”郑沅一点也不心虚, 她是相信她自己,站起身来由着婵娟为她整理裙摆, 低头笑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如今神清气爽,自然信了,你也别疑了,能著书立说流传于世的,自然有可取之处。” 婵娟拿她没办法,只好伺候她洗漱,叫外头风大,又格外让郑沅多披了件帛罗,又强调道:“淑仪千万别让我娘知道是我给您刮的痧,她要是发现了,定要打死我的。” 郑沅笑起来,再三应了,婵娟才肯带她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夏日的清晨已有了几分暑意,阳光浓郁,三省斋屋前的小院里刚修整过,一堆一堆拔除的荒草堆在角落里,可以看出当日他们刚刚来到此处时,是一番怎样荒芜的景象。 三省斋中原本便有两个老太监守门,当初徐蕙一人到此时,那两人就当她是个死人似的,从不搭理,只每日做着自己看门的活,不让徐蕙出去。 萧娘子进来的第一天,便褪下了身上所有金银首饰,再掏出几个金饼子,拿钱狠狠践踏了他们,一下就收服了那两个没根子的阉宦。 如今两人对萧娘子与郑沅已是有求必应,甚至会主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机灵点的那个还常常提醒萧娘子那边内侍值房里的情况。 会被扔到这苦竹园的太监,不是犯过错、受过病的,便是那得罪了贵人,被打发来的,早绝了升官发财的念想,自己又是绝了后的人,因此对银钱极为看重。 徐蕙不大懂,郑沅却知萧娘子看人狠辣,一下便知他们虽然可鄙,却也可用。 这两个太监,有个体格壮硕性子沉默的叫冯山海,不愧其山海之名,身材高大的如山,面目又生得凶神恶煞,叫人看一眼都害怕,萧娘子却说他算是老实憨厚人,是因为生得凶恶才不得贵人们喜欢,分宫几次都被退回,后来便去做杂役,又性子耿直不会钻营得罪了人,便被发配到了这。 另一个瘦小些,一双三角眼灵活得很,贼眉鼠眼,名叫邓五两,据说他是被亲娘五两就给卖了的,所以净身的师傅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儿。 他这个人,嘴上很会奉承,又像个猴儿一般哪儿都能钻,什么树都几步便爬的上去了,当初也是有好前程的,但他有只手被砍断了三根指头,据说是因为偷了贵人的东西,被人检举出来,砍断了手指打得半死扔到这儿来的。 这俩个太监平日里也不交好,两人干活起来常闹得不可开交。 吵是吵不起来,冯山海的性子想来是能动手的绝不bb,常常邓五两上蹿下跳叫嚣着气焰嚣张,但冯山海一巴掌就能把邓五两拍地上。 然后大晚上冯山海回屋,刚推门就兜头淋一身屎尿,邓五两便窝在被窝里偷笑。 总之两人的官司打也打不完。 郑沅听说萧娘子对他们俩的评价,都觉着不好。感觉都不像是忠心的人,就怕留在身边到时候又生出事来。 但萧娘子说:“如今咱们缺人使唤,没得选择,这等人只用金银利好驱使罢了,有些活,有些地方,只有太监能做、能去,没必要因噎废食。” 郑沅想了想,便同意了。 如今也证实了萧娘子的话,冯山海性子沉默也沉稳,以前家里是猎户,正蹲在院子里制作干皮。要制出一张好的皮子可不容易,冯山海昨日帮着萧娘子处理了兔子,七八张都完整地剥了下来,拿盐硝水泡了一整晚,今日把油脂和碎rou一点点清干净,便要挂起来暴晒一日,晒干后还得用梳子细细把毛梳开。 皮子制成了,攒到冬天想来也能做几床床褥子,听说这苦竹园冬日冷得很。 这活得极心细才成。 除了他,没人会做。 邓五两则在厨房里帮着婵娟腌制兔rou,几只大兔子一日吃不完,这样热的天气更怕腐坏,只好用粗盐腌起来,挂在通风处风干。 他还趁着天时好,不辞辛苦到上林苑后头有做烧窑的山脚下,运来了能脱胚的黏土,脱了一日的土坯,给春草搭了个兔子笼,喜得春草蹦蹦跳跳,整日里更在邓五两身边,“五两叔长,五两叔短”喊个不停。 邓五两那三白眼都笑成了眯眯眼。 他们对郑沅这个落魄的淑仪势利眼,带孩子却很耐心。 郑沅坐在殿门口看了半天,春草整日里疯跑,与邓五两玩捉迷藏玩了半天,累了又趴到冯山海宽厚的背上,看了会他制皮子,半响便歪了小脑袋,打起了小呼噜。 邓五两看了看,便也挪了几寸,蹲在冯山海身边帮手,嘴里抱怨的话都低低的,生怕吵醒了他背上的小丫头。 院子里的墙根下,春草不知从哪里移栽了几丛野花点缀,叫这小院不至于看着太过寒酸。 郑沅留意到了,不由露出一丝笑。 她突然感觉自己喜欢这个世界女主身边除了男主外的所有人。 他们都像是小太阳,温暖着徐蕙前期的人生。 春草从小是在徐家长大的。徐娘子和气,又喜欢孩子,将她当做半个女儿疼爱,因此长到八九岁还是不知愁苦的年岁。倒是婵娟还在亲爹后母手上狠狠磋磨过几年,虽然不过十四五岁,为人已十分老成,行止间很有萧娘子的教导主任风格。 郑沅看到春草胡乱种下的野草野花其中有好几丛白接骨,花朵淡紫,是常长生在水边的,因叶与根茎可入药,在阿月世界侍弄了半辈子药材的郑沅便一眼认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