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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求官复原职,只怕皇上依旧在意他的忤逆,让他清闲一辈子。几千个日夜,他从没有放弃热爱的东西,只要让他在工部做个小官——不,一个匠人即可! 其中一个侍卫看向戴梓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还有些羡慕。 按理说,他不会知道,可偏偏皇上授意了他。 “您今儿得赦,全赖皇长孙殿下的求情。”将戴梓震惊的神色尽收眼底,侍卫按捺住羡慕的小眼神,“皇上让您跟随皇长孙殿下……” 跟在小爷身边做事的,譬如农事官,譬如太医,全都飞升了。更别提几位爷,还有神秘的灰衣侍从,据说混了个间谍之王的名号,多威风,多动听!就如戴大人此去,无官无职又如何? 至于皇上冷笑时的低语,说要让戴大人‘进宫当个公公’‘好好伺候元宝’,侍卫选择遗忘。 他艳羡地想,戴大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近来朝中发生两件大事,一是皇长孙主持,众位太医编纂的《调养手册》出世,二是戴梓案的重审。 深知戴梓乃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一旦求情便有性命之忧,这些年,戴大人一直是无法言说的京中禁忌。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下,钦天监监正白晋终于养好伤处,递交皇上戴梓冤枉的证据,且在朝会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哭相极为辣眼睛。 那证据谁也没有看过,除了刑部尚书王大人,毕竟皇命传达绕不过刑部。 时过境迁,很少人知道王士禛与戴梓有旧,当年还拼老命给他求过情,于是在君臣不可言说的默契之中,这桩陈年旧事以飞一般的速度翻案,效率惊呆了众人。 至于在地下长眠的南怀仁,生前立有大功,此番功过相消,在史书上落下坏名声,也当是为戴梓正名。 皇上心意明了,其余人安静如鸡,即使困惑如潮水般疯狂涌来! 张廷玉等汉臣大喜过望,纷纷打探戴大人回朝的去处。 不论交情如何,戴梓的风骨为他们所推崇,还有人想替他走毓庆宫的门路,包括詹事府官员,也包括太子幕僚杨声。 太子一想,顺手之劳也无妨,他身为汗阿玛最宠爱的崽,理应掌握更多的机密。 何况他也有着深深的疑惑。 挑了皇上心情好的日子,到了皇上跟前,问询的效果极好,疑惑霎那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吃惊,太子的面色一片空白。 无名无分跟在元宝身边? 使唤他做什么都可以? 洗马跑腿,戴梓必须无怨无悔,谁叫元宝替他求情?? 太子心虚,太子震撼,看向弘晏的眼神就如看一个渣男。 他都不敢告诉杨声,以及其余心腹了。只在心里叹息,还微微生了埋怨,几个知己还不够,连老胳膊老腿的罪臣也不放过。 瞧,又去太医院了。早就把他这个阿玛抛之脑后了吧? …… 总觉得阿玛有些不对劲,瞟来的眼神幽幽的,弘晏二丈摸不着头脑。 这些天来,九叔行踪鬼祟,含含糊糊不愿见他,眼看没有耽误毛衣大业,弘晏只得遗憾地放弃寻人,把全副心思花在手册上头。 手册的名声打出去了,暂且还在印刷阶段,有皇上做主,推广只是时间问题。随着日子流逝,周围人看他的目光越发炙热,弘晏麻木着,麻木着,便已习以为常,只偶尔无人的时候,长长叹了一口气。 汗玛法拼命给他刷声望,偏要把他的名字安在前头,就差又一次来个神女入梦。 他才五岁,他吃不消了呀。 刚在心里叹息,弘晏便发现太子奇异的眼神,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妙。他已经错过九叔,再不能放过阿玛的不对劲,于是扬起甜甜的笑,试探性地旁敲侧击。 太子守口如瓶,坚决不受糖衣炮弹诱惑,表面享受儿子撒娇,好似扬眉吐气一般,心里不知有多美。眼看戴大人的车架即将入京,心知瞒不住了,太子微微一笑,终于松口告诉了他。 这是【妙手回春,专治不育】的最后一日,康熙三十七年最后一个夜晚。 弘晏洗漱完毕,淡定自若地爬上床,把汤婆子抱得紧紧的。只要对系统能力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他已历经风雨,再也不会失色,更不会沐浴焚香,一切顺其自然罢。 他淡定的神色,直至太子掀开帘,驱散满身寒气,笑吟吟地告诉他戴大人去处的时候,骤然裂了。 “……”堂堂火器天才,不去工部发光发热,却被汗玛法乱点鸳鸯谱,无名无分地伺候他? 堪称记仇的表现,亏他还夸汗玛法心胸宽广! 他是知道戴梓的心气的。强扭的瓜不甜,戴大人万一忧郁过度,寻死觅活该怎么好? 弘晏一张圆脸满是忧愁,恨不能冲向乾清宫对皇上说句‘胡闹’。可如今时辰已晚,屋外刮风严寒,除了接受现实,抱着暖烘烘的锦被入睡,还有什么办法呢? 太子面上含笑,好似只有同他分享喜讯这一个目的,实则不动声色,将弘晏的反应尽收眼底。 随后满意了,高兴了,悠悠转身出门,心道这就是四处留情,沾花惹草的下场,以后还敢不敢了? …… 并不知道亲爹的险恶用心,也并不知道戴梓的车架已入京郊,第二天清晨,弘晏一骨碌起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