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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朝着殿上人一拱手,“陛下,内子自小养在族中,规矩体统臣尚未一一教会她,若是陛下想要怪罪,尽可罚臣一人。” 苏辞歪着脑袋在一旁笑,适时出声:“父皇,晋南王妃毕竟自小养在南疆,又被晋南王惯着,还是个孩子心性,冲撞了您想来并非她的本意,不如让她下去冷静冷静吧。” 天子看了眼如今唯一能站在他眼前的皇子,竟然也默许了。 苏辞对着楚歇鱼示意,“快,陪王妃出去,好好劝劝她。” 宋舟还在“作”,“劝也没用。” 楚歇鱼一脸头疼地对蔺浮庭点了点头,拽着执拗的晋南王妃退下。 殿中一时只剩下三人。 苏辞调了个步子,走到蔺浮庭面前,抬首冲天子笑道:“父皇,儿臣猜晋南王定是有话要同您说。” 蔺浮庭勾了勾唇,“内子族中收有不少丹药术法,不仅长生。” 天子疲态的眼皮充满了皱纹,掀起时如干枯的树皮,浑浊的眼划过黯淡的光,如垂死前的挣扎。 他咳了两声,咳出了哮音,拿过内侍及时递上的茶盏润了喉,才道:“你做这些,是想同朕要些什么?” “臣只要臣的妻子。” 天子笑了,“那是晋南王妃的族人,你这样做,不怕她记恨你?” 蔺浮庭抬眼,昏暗的殿内他半身隐在暗里,只被虚弱的光照到下半张脸。皮肤是久病失血的白,苍白的唇也勾着,道:“她若能留在臣身边,记恨臣一辈子也无妨。” 天子眯起眼,记起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蔺浮庭时的样子。 少年人能入他眼的少。要么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要么脸上还是不懂事的桀骜,独晋南王府上的世子,身上的气质温润平和,眼里却是一片野心。 他的野心与旁人倒不太一样。旁人要权是为了高高在上,是为财为色。他要权倒并不像为了什么,只是单纯的,要权。 这权只有天子能给,他只给天子办事。 他比他的父亲要出色得多,天子用他亦得心应手。 这样的人多少性格乖僻,天子摇了摇头,可惜于他的乖僻竟是在男女之情上,却也更加放心。 天子一早知道,被情爱绊住的男子,才是最好掌控的刀。 *** 年十十七那日圣女与神女归族。 宋舟越身过八仙桌,能动的那只手戳了戳蔺浮庭的脸,“到时辰了。” 蔺浮庭抿唇不言,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 楚歇鱼到了门边,同宋舟对了个无奈的眼神,打着手势示意去外面等她。 宋舟同她点了点头,绕过桌子,蹲下身伏在他膝上,仰脸看他。 蔺浮庭的视线随着她转,哪怕闹着脾气也恐怕少看她一眼。眼尾泛红,牙关紧咬。 宋舟哄小孩似的,“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蔺浮庭皱了皱眉,哑着声,“按时吃药,按时吃饭,不许晚睡,不许……赌气。” 说赌气时眸光闪了闪,像是难为情,又有些不服气。 宋舟撑着他的膝盖站起,亲了亲他的眼尾,眉眼弯着夸他,“好乖呀。” 手忽然被拽了拽,蔺浮庭扣住她的后颈,修长的食指抵着她颈后微微突起的骨,与她平视,“那你答应我的呢?” “每隔三日给庭庭写一封信,直到三月后。再等一年,准时回来。”宋舟竖起指头保证,“晚一日就让庭庭绑着我哪里都不给去……” 话音未落,唇角被含着轻轻咬了一口。 松了手,蔺浮庭将她揽入怀中,半天不言语。等宋舟都快站僵了,他才将她松出一点。眉眼冷冷清清的像悬了一截霜,“记得回来。” 宋舟踏出门外,一直等着的蔺外才抱胸往里头探了眼。 宋舟叹气,“闹脾气呢。” 蔺外:“……” 也就她敢说兄长闹脾气,也就她能让兄长闹脾气。 蔺外头疼地摆摆手,“快走吧,早去早回。” 马车离开时,京城的百姓夹道欢送。宋舟坐在车内,连帘子都不好掀,盯着偶尔露出的一角景色,一脸苦大仇深。 楚歇鱼翻了两页书,抬头便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只分开这么一阵,就这么舍不得?” 倒也不是一阵…… 宋舟低头笑了笑,不接她的话,反问:“你呢,这才多久便要与殿下分开,你舍得?” 反被取笑的女子霎时通红了脸,眼角眉梢俱是动人风情,瞋她那一眼都软绵绵的不带威力。 宋舟看的好笑,起初还只是耸着肩膀偷笑,被楚歇鱼羞恼地喊了名字,笑倒在坐垫上。等笑够了,才屈指揩了揩眼角溢出的泪,道:“没事的,你同殿下,日后会比我和蔺浮庭更好的。我掐指一算,你们能一定长长久久。” 楚歇鱼总觉得这话古怪,可眼下光顾着害羞,一时没注意上究竟哪里古怪,只闹着要打她。 *** 蔺外退开半步,让人将京城的布防图放到案上,递了一把小旗递给蔺浮庭。 各色的旗子安在不同的位置,蔺浮庭端起手边放凉许久的汤药,乌漆般的眼紧盯着正中央放着红旗的地方。 那是皇宫。 目光丝毫未错,仿如饮水,将那碗放在平时要宋舟连哄带骗才肯磨磨蹭蹭喝下去的苦药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