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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砚以为他不会再将别人看得重要,然而遥城的祸事,又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在差点要失去陈愿的时候,痛意袭来,如潮水般几乎将他吞灭。 她竟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要。 他很害怕失去她,就想着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任何的遗憾都不要留。 萧云砚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从幼年时的亲情,到玉娘和高奴藏在主仆之情下给他的真情,再到最好的年纪,他遇见了阿愿。 而她恰巧是幼年时给予过他唯一友情的那个人,萧云砚以为老天爷终于肯垂爱他一次,哪知天公不作美,再次夺走他身边的人。 他欠玉娘的这一生也还不完了。 萧云砚甚至觉得,或许是因为他的青铜小铃铛,那象征着苗疆族长的凭证给玉娘和他的丈夫带去了灾祸。 哪怕真相还未明,他已先将所有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也从未如此憎恶自己……他一个人的成王之路,又凭什么让那么多无辜之人付出鲜血的代价呢? 从前萧云砚以为,为达目的这一切都是对的、值得的,牺牲在所难免,可他心里真的有了牵挂后,连缺失已久的情感都在慢慢回笼,他再也无法冷血到底。 一旦人有了感情,苦痛也就随之而来,便如此刻,不分昼夜地啃噬着少年仅剩无几的心脏。 萧云砚紧紧抱着膝盖,腕间的佛珠垂落在他青筋毕现的手背上,还沾染了几滴他咬破唇瓣掉落的血。 吸收后,白玉菩提变得更加光华,少年却浑不在意,高高的马尾散在身后,只剩下偏执和脆弱。 然而,这种支离破碎和漂亮并行的矛盾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这一次,萧云砚主动从桌底钻出来,他淡色的眸无悲无喜,沙哑的声音却沉沉道: “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他们!” 窗外的光明明灭灭,映出少年眉眼间的戾气。陈愿赶忙上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唇,低语道:“你乖一点,别把人引来。” 不出意外,他们现在应该是通缉犯。 陈愿垂眼看向萧云砚腰间,那里空无一物,没有小铃铛,佩玉也被她悄悄当掉,用来打点,以便于在城中躲藏。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 萧云砚果然没有再说话。 陈愿又道:“我已经安排好,明日乔装打扮出城,至于…玉娘的事,我怀疑跟城外的匪寨有关。” 她想到玉娘露出的那截小臂,雪白肌肤上暧昧的红痕深浅不一,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陈愿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继续分析,倘若有经验丰富的仵作在,一定能够通过验尸来证明萧云砚的清白。 她越想越烦闷,原来清白还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维护,这对玉娘无异于是二次伤害,萧云砚也根本不会允许。 刚躲进这间伎子馆没多久,少年就联系上了守在客栈周围,那些随时候命的影卫,并让他们去府衙偷尸,将玉娘好好安葬在花海中。 萧云砚已经不需要清白。 他只想报仇。 陈愿看到的和猜到的,萧云砚也都想到了,他没有拒绝少女的提议,也接受了她的乔装打扮,涂脂抹粉。 · 凤阳城外,青山寨。 茅草屋后是一池清澈泉水,倒影着月光,深不见底。泉水以山涧瀑布为源头,哗啦哗啦响声清脆。 如果细看,能发现泉水周围插着旌旗,旌旗上绣有类蛇的古老图腾,像是阵法一般,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插在泥土里。 泉水前立着两道身影。 一道是掳走姜昭的巫梵,一道虎背熊腰,正是匪寨的大当家。 “确定是她吗?”巫梵瞥了一眼关在茅草屋里的清秀少女,勾起抹邪笑问道。 “至少占卜出的结果是这样。也试过用其他少女献祭,活生生投入池中,哪怕沉底了也没有反应。”大当家眼里闪过精光,对巫梵道:“是神的旨意选择了她。” 巫梵撇撇嘴:“要不是为了拿到另外半边钥匙,打开苗疆禁地,我可真的舍不得那个小美人。” “随你的便,只要别玷污了她的处|子之身。”大当家面色一沉,警告道:“别再犯从前的错误。” 他是指巫梵肖想苗疆圣女蛮月的事。 青年冷哼:“我是色迷心窍,但蛮月也不是什么清纯圣女,阿大……”他喊大当家还是奴仆时的名号,正色道: “管好阿二阿三才是正经事。我可听说他们没管住下面,弄死了山下一对小夫妻。啾恃洸” 阿二阿三是大当家的亲兄弟,都是熟苗,即生苗破戒和外族结合生出的血脉,在苗疆生苗为尊,熟苗为卑,是要给生苗做奴仆的。 阿大三兄弟就曾是巫梵家中的下人,凭能力做到了熟苗首领,因此按照苗疆的规矩,打开禁地的钥匙一半在生苗族长手里,一半由熟苗的领头人看守。 半边钥匙就藏在眼前池水下。 藏在池底沉睡的黑蛟口中。 巫梵想杀回生苗一族,不得不借助禁地的力量,他选择了和同样有野心的阿大合作,并承诺帮他们找画像上的女子。 这事儿说来也巧。 又是阿大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犯的事,大概一年前,凤阳城来了位新任钦差,叫姜期,姜期在上任途中正好瞧见了阿二阿三在野外草地欺辱良家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