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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另一侍女琴儿匆匆上前,面色焦急却隐露喜色,行礼后忙道:“琴儿听闻姑姑说,今上要为公主择婿了。” 司马纨还没说话,雀儿先抬眼道:“莫急,慢慢道来。” 琴儿的姑姑在司马曜身边侍奉。她终生无子,视琴儿为亲女,所以总是把大小事说与琴儿这个侄女听。琴儿也算是晋陵公主在父亲司马曜身边的耳目了。 “姑姑说告诉琴儿说,今日王元琳觐见时,陛下同他道,‘主婿但如刘真长、王子敬便足。如王处仲、桓元子诚可,才小富贵,便豫人家事。’” 她眸子微睁大,长久无言,雀儿惊异之后垂眸思索。 公主的驸马要找像刘真长,王子敬那样的人。此二人都是流连山水,清谈名士。这分明是在和王珣商讨为择婿人选了啊。 王元琳被陛下倚为心腹,得令必会用心觅婿。父亲说当年的王敦、桓温一旦得势便干预皇家事,想来是放弃那个念头了……王元琳会找谁呢?晋陵公主思忖良久,忽然醒悟,继而长长叹气。 “公主,怎么了?”雀儿与琴儿同时道。 还能找谁呢,现今能堪比刘惔王献之的,侨姓顶级门阀王谢袁萧之间,也就只陈郡谢氏的谢混,和琅琊王氏的王烨之。而琅琊王氏已尚过公主,晋陵公主几乎能断定,父亲选择的一定是陈郡谢氏! 她以手掩面,阖上双眼心中既喜且悲。说不出的复杂,久思之后还是喜意甚过其他,刚欲吩咐雀儿道:“那登山雅集上的……便罢了,我……” 她停顿,细思之后,面露笑意道:“我且真当送个礼给谢氏女郎,让我来想想。” 昔日司马纨的叔父司马道子醉酒后,眼带暗示说道:“待你大婚之日,云姬之墓也该迁到皇陵了。今上同我都后悔了,早些也该让你嫁给安西将军陆恒,现在让谢家得了此人……” 之后絮絮叨叨一通,大抵是对谢家的不满。若她能嫁给陆恒,云姬就能葬入皇陵。这样的暗示和诱惑,司马纨不可能不明白,也不可能不动心。 她费尽心力走近谢幼安,也正是为此——有意学一学姑姑新安公主。 新安公主爱恋王献之,但王献之早有恩爱甚笃的妻子。她依旧几次三番恳请圣旨,终于如愿以偿下嫁王献之,逼退了正妻郗道茂。不过那时郗家式微,否则圣旨哪里有用。 她苦费心机,又因今上的一念,尽数完全不同了。 生逢乱世,哪怕她贵为帝女,命运依旧抓不在己手。 *** “阿兄,你与袁平交好,可曾见过袁家的女郎?”谢幼安想了想,道:“就是袁平的嫡亲meimei,名唤英英。” “有些印象,这个问我作甚,你平日里各处雅集上从没见过么?” “我倒是和她说过些话,”谢幼安思忖良久,手托着下巴迟疑地道:“但和我想象里的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 “印象里只相貌不错,有楚楚动人梨花之姿,似乎也有些小才。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她应该不会这样普通的。”把安复临逼得藏在深山的女郎,怎会是这般无害的纯真女郎? 谢景恒漫不经心地笑道:“错觉吧,像袁家女郎这种贵女,建康城里一抓一大把,哪有什么怪异之处。吾妹这般女郎才不对劲。” 无视他的调侃,谢幼安指骨敲了敲桌子,确定地道:“你替我仔细查查,过几日的登山雅集,我要和袁家女郎好好交谈下。” “好吧好吧。”谢景恒也不问她想作甚,漫不经心地便应下来了。 “阿兄?” “嗯?还要我作甚?” “萧时禹哥哥cao练的水军,据说军容颇佳?”萧时禹是谢母萧氏的侄子,也就是谢幼安的表兄。 谢景恒咦了声,这才问道:“你到底想作甚?” “终于等到你问我了。”谢幼安垂下眼睫,轻笑道:“意在谋北。” “什么?” “谋取燕国。” 谢景恒震惊地看着她,半响无语,直到看清她眼中没有一丝玩笑,久久静默,才道:“为了陆恒?是他想要北伐对吧。” 见谢幼安颔首,他又道:“你可知道,陆恒北伐无论胜败,对整个谢家都没甚么好处。” “嗯,大概吧。”如果说谢家会有人支持她,能理解她一女郎心中深藏着志向,那毫无疑问便是谢景恒,她道:“但也无所损益,你我小辈便当全太公遗志,有何不可。” 太公谢安为宰相时,劳苦功高,但也深受各方忌惮牵制。他逝世前仍想着开春北伐,收回故土。 “你既然都想明白了,我还能说什么。”谢景恒神色复杂极了,叹气道:“萧时禹第一次cao练水军,能有多大成效。吴郡四处皆水,那里水军才cao练的好,你打他们主意去。” 东晋只重步军和水军,很少一支的骑军是陆恒麾下亲自cao练的,虽然锐不可当,但人数太少了。 “吴郡多是私兵,用来守着他们自给自足的庄园,必定一个兵都不肯借出来。” “也是,但萧时禹手里一千水军,能抵什么用?” “有没有用,日后才知晓。况且我希望萧家能摆个态度。”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分功,整个北方士族的立场,足以大过皇族。”谢景恒眼带赞扬,又道:“但萧家那儿不急,你把王家袁家说服了,萧家自然急着参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