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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已经成了王都人尽皆知的一朵奇葩,人称“留一曲。” 意思就是,无论刘异曲再怎么繁忙,只要你能奏响一曲,一准就能把他给留下来。 世家公子不入仕、不娶妻,却也不醉眠花街、赏鸟斗蛐蛐,只沉迷于乐曲之乐,这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一桩奇事。 “果真如此。”几乎都快忘了怎么呼吸,阿笙轻轻绵绵的话音落地好半晌,她才露出个微弱的释然笑意,“真好啊。” 忍俊不禁,阿笙眉眼弯弯地拍拍她的肩,“这幸亏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然若是让别人听到了,我倒是要看你如何解释。” 自己咀嚼一下刚才说的话,谢涵秋也自觉不对,不由得跟着笑出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旧年整个心扑上去的郎君,能令她一见倾心的并非是眉目的秀雅亦或是举世难寻的才华,而是沉淀在骨髓里面的一股犟劲。 郎君就应当读书科举、入得朝堂成为肱骨之臣吗?但他偏不。 这股犟劲既成就了她燃烧不殆的灼灼情意,它本身就是一种对世界不低头的快意。 所以说,就算是现在也依旧不向世俗低头,永久地沉湎于自己五音不全的乐音,也未尝不是对她的一种成全。 正是因此,谢涵秋才要说真好啊。 有的时候,谢涵秋甚至想感谢刘异曲从未接受过自己坚持不懈的示爱,因为这才是固执的他,这才是当初会吸引到谢家二小姐注意力的他。 就算她嫁人生子已经和旧日不同,你也依旧是犟里犟气的老样子,就好像她的一部分也永远在高扬着头颅一样。 永远不服输、至死不投降,抱着自己不被理解的顽固执念和残缺不全的曲章肆意地活下去。 这样,可真好啊。 阿笙微微地笑起来:“我知道的。”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的。 两人对视一笑,再不提有关他的一切。 门口侍奉着的仆妇小心地探身进来,低声道:“夫人,大公子又哭着找母亲,说想娘亲了,您看这?” 示意她出去,谢涵秋对着阿笙歉意地一笑:“我可能得先回去了,雀儿这孩子皮得很,离不开人的。” “自然。”阿笙虽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很快拾掇些小孩子喜欢的吃食玩物,一并打包送她离去。 谢涵秋把装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交给大丫鬟,转过头看她。 虽是已经几年未见,阿笙依旧妍弱皎皎,眉目是一段剪不破的江南水意,就连粉白的手指都还是旧时那种姣妍的美丽,唯一的茧可能还来自于翻动话本子过多的指尖。 谢涵秋啧啧笑起来:“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觉出来味了。所以说,你和公子可还是抓紧吧。” 阿笙像是不好意思地默默黑色的发髻,然后极是小声地问:“但是生孩子不痛吗?” 愕然地长大唇,似乎想不到对方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但一转念,谢涵秋想到大伯和伯母早在阿笙未知事之前就已经离世,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于是她心生微悯,耐心地回忆起来:“其实是很痛的,但是想着能诞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好像就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咬咬牙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再说了,哪个女人又不是这么过来的呢?”谢涵秋理所当然地道,仿佛这就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桩事情。 和崔珩晏回到了府中,阿笙的眉头没解开:“可是我就是怕痛啊。” 就算幼子再怎么可爱伶俐,再怎么玉雪聪明,阿笙也还是怕痛。并且,她总是忘不了当初在醣山上所见,那妇人因着难产,薄薄的肚皮被剪子活生生剖开,鲜血淋漓换来的是新生命的诞生。 就好像,母亲并不是一条值得人在意的生命,只不过是用来为家族绵延子嗣的容器。 阿笙唇微抿,欲言又止道:“世上的每一个母亲都非常伟大。” 但不知因为什么,倒是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可我很怕痛。”阿笙理直气壮,柔顺的鲜花每一朵细腻的纹路都开放在她指尖,她双瞳皆是缠绵的翦水,“所以我不想。” 崔珩晏举起茶壶,淅沥沥倒出一杯茶,伸到唇边一饮而尽,露出个澹澹的笑。 阿笙好奇地凑近:“这是什么茶?” 她居然都没见过。 把茶壶递给旁边沉默的小厮阿裕,公子璜玉白的指骨轻轻按过阿笙的太阳xue,“没什么滋味的,不是什么好茶。” 于是阿笙也就懒得再问,不过很快愁眉苦脸起来:“太上皇和前朝的长公主倒是不太在意,可若是祖母催起来问,我可怎么答呀?” 总不能说,因为她怕痛,公子的占有欲太强,所以两个人不想生孩子吧? 这也太儿戏了些。 “就说我不能生就行,实在搪塞不过去,再随便挑一个孩子抱来给阿余照看就是,反正他喜欢孩子。”崔珩晏似乎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已经抱着怀中女郎,轻声问,“今天小师父要教我什么呢?” 无奈地推开他的头,阿笙没这么简单被糊弄过去,“你可算了吧公子,一找来太医就什么都露馅了,到时候可怎么圆?” “不会的。”崔珩晏的眸子是乌沉沉的黑,唇边的笑意尽数是清雅的隽秀,“就算是神医来也是一样的,我确实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