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你听说过柴胡么?”萧君泽不认识这草药,只知道名字。 “怎会不知!”魏知善笑道,“医圣的《伤寒论》便有一方,名为‘小柴胡汤’,能和解表里、升清降浊、调和肝胃、调理气机、扶正祛邪,主治伤寒少阳症。” “嗯,你把柴胡磨粉,放水里,以文火蒸馏,弄出来的醇剂,也不比青霉差!”萧君泽立刻给技术。 “竟有此事,我这就去!”魏知善立刻起身,前去制药。 萧君泽则微微皱眉,轻叹了一口气。 柴胡注射药剂是后世应急之物,原料简单,制取方便,是在特殊时期,军队面临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硬生生试出来的药剂,对退烧、感冒和疟疾都有奇效,但救命是救命,不良反应却奇多。他小时就挨了一针,结果中奖,半小时不到就送去抢救了。 他能知道这细节,是在和主流一起声讨中药注射剂、要求把这玩意禁绝时,看过别人的科普——科普为什么会有这么粗劣的药剂。 不过这个时代,哪能要求那么多。 一个给高烧小孩退烧的硬实力,就能治人无数了。 …… 回到自家院里时,两个学生立刻争着在他面前举起作业。 萧君泽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夸奖了两个小孩,把一盘小鱼分给两人。 青蚨正在一边计算着最近村人的收入,询问道:“要过年了,公子有什么要买的年货么?” 萧君泽很满意,去墙边量了一下身高,他今年已经十岁了,身高过了一米四,快到一米五,脱离矮冬瓜的范围了,这年代的人都不高,他这身高已经能冒充户主了。 萧君泽眼睛一亮:“当然要,让村人去买几头豚猪,咱们做些腊味,顺便给其它人也分些rou,算是过个好年。” 青蚨点头。 - 十月,北魏皇帝拓拔宏听说南边萧鸾篡位后,写了一篇文采斐然的檄文,讽刺南人兄弟相残,不知德行,同时征召四路大军,南下灭齐。 第21章 好玩吗? 天气越发地凉了,萧君泽却没感觉到无聊。 机械纸浆虽然做出来了,可远没有后世那种注胶、漂白、电机打磨出来的均匀细腻。 所以,做出来的纸质量不太行,出来纸有不少杂质,易渗墨,发黄薄脆,揉软了当草纸都嫌喀喇,但耐不住量大便宜,用来练字、描红、记录都十分好用。 过了淮河,南边的许多寒门士族,对这个都有需求,换来了不少村人需要的盐铁米面。 有了这个,村人们吃饭都敢多吃一小碗了。 萧君泽很满意,还专门开始写计划书,规划了坞堡周围的土地,把发展计划都写到一年后了。 除了这件事,魏知善那边也很顺利。 虽然青霉大蒜之类的玩意都太少,不能做出成果来,那柴胡剂的效果却是十分的喜人。 柴胡是一种常见草药,林地山坡常见,处理起来十分方便,取其粗大的根部,洗干净,切片,晒干,磨粉,泡水,蒸馏,就能用啦。 按他的了解,这种药,可以直接喝,也可以注射,也可以当滴鼻剂来黏膜吸收。 而且病人也很好找,发烧嘛,如今是初冬,感冒发烧再常见不过了。 基本上就是一种柴胡浓缩药剂,魏知善变着法子用了几次,调整了份量,便将药方写到她命名为医典的小本子上了。 萧君泽看她那涂改甚多的《医典》,不由打趣道:“我一说方子,你便直接写上去,都不论症的么?” 魏知善微微一笑:“公子心善,还要我先以老鼠家禽试药,但以我之意,不必多此一举,病人才是最好的试药人啊。” 萧君泽不由反对道:“胡闹,那若是吃死了,怎么办?” 魏知善闻此言,不由惊讶道:“公子这是何话?死了便死了啊,还要偿命不成?” “这……”萧君泽一怔,“也不能如此随性吧……” “公子啊,”魏知善笑道,“这世重病之人,本就是等死,能治得好了,是他们的幸运,治不好,便是他们的命,如我这等,不怎么收钱,甚至偶尔取世家之财,补贴庶民药材的医者,已经是天底下顶顶善良之人了。” 萧君泽一时语塞,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位道长可是能小小年纪就敢解剖尸体的主,自主行医就敢去金刀割痈,还曾给难产的孕妇剖腹取子,死在她手上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上百……这么看起来,好像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些。 “也是最近跟在公子身边学习制药之术,”魏知善轻描淡写地道,“否则,这个时候,我便带人去行医了,秋冬之季,不少年过三旬四旬的贫家长辈,便要生疾,最能提升医道。” 萧君泽无奈道:“阿善啊,你是医者,怎么没有一点济世救人之心呢?” 真是的,他都觉得自己已经有一点冷血在身了,结果遇到的这位,好像比他还冷。 “公子若是不喜,我可以改,”魏道长从善如流,但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不影响我钻研医术。” …… 萧君泽回到房中,也懒得去劝说,魏道长的心性坚如磐石,有这功夫劝,不如多搓点萃取器,给她提供思路,让她手下少死一点人。 继续做规划吧,他看着坞堡的位置,哼着歌画着图。 如今人少了些,等村子富裕一点,就招些铁匠,打铁太耗体力了,需要一些有经验的,到时才能更容易出成果。 有了武器,这里的人才能自保,才能招来更多的人。 谁要在朝廷里玩心机宫斗啊,看我点科技树! 这种自己捏文明的感觉可真快乐,比坐在电脑面前点鼠标快乐多了。 啊!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 十一月,天很冷了,萧君泽手冻红了,坐在炕上练习写字。 两个学生最近已经开始学习画图,学几何,什么平行四边形,算面积,点线面规律等等。 学得倒挺认真。 …… 淮河上,一名冻得有些哆嗦、面色苍白的村人正划着小船,穿过了芦苇,对草丛里执守的两个后生道:“青草、白茅,你们俩在水边冷着了吧,叔这里有酒,拿着喝两口。” 芦苇里抖动了两下,藏在其中的两个少年嘻笑着走出来,“李叔今天是卖了多少钱,这么大方,要请咱俩喝酒?” 那李叔勉强笑了笑:“算是吧,去了北边,卖了几条大鱼……” “李叔你可小心啊,北边最近在抓民夫呢!”叫青草的少年跳上船,“祭酒说了,别去北边的草市,打到的鱼就在村里吃,找她换米面就好。” “就是,咱们这村子没有落籍,让官兵发现了,就得麻烦了。” 两个少年接过酒囊,笑着喝了两口,感觉到心腹间暖烘烘的,道了声谢谢。 就在他们准备下船,回到草从里继续警戒时,几乎同时,腹中剧痛起来,忍不住蹲下捂腹,嘶声起来。 身后,那名叫李叔的中年汉子,嘴唇抖动着,踌躇了数息,还是拿起一边的鱼叉。 青鱼刚抬头想说话,便看到李叔的脸逆着光,举起鱼叉,用力刺下! 两声惨叫先后响起,年轻的温热的躯体在挣扎中坠入冬日冰冷的河水,在浅滩里染红大片泥水,数十个呼吸后,便再无声响。 那船上的汉子手中的鱼叉犹自滴着鲜血,颤动不已。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划动小船,离开芦苇荡,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二十多个手持兵刃的士卒缓缓靠岸。 “带路吧。”为首的将领高鼻深目,一身甲胄,漫不经心地道,“若那村子,真有你说的那般富庶,吾便放了你儿子。” 前些日子,陛下征召大军南下灭齐,他们这些驻守将士得到允许,就开始越过淮河,抢掠钱财与男女,这些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三长制后,他们这些鲜卑人按军功分到大量田地,但田有了,手下种地的奴仆却不够了。 是以,一个健壮的南朝奴仆,就能卖到三匹麻布的高价。 一个不在户籍之中的野村,足够让他们赚一笔了。 - 萧君泽听到喧哗声时,正在坞堡里写写画画,这徐州的冬天也太冷了,他准备组织一支队伍,把坞堡里的大小房间都加上烟道,加上土炕,这样,冬天就更好过些。 最好明年再招些流民,建立一只船队,嗯,最好是大船队,那种加上铁角的撞船,战无不胜那种…… 他哼着歌,许琛在一边拿着盐和姜片,给一只处理好的鸡做全身按摩,准备晚上给小公子做好吃的。 “大哥怎么还不回来,”许琛皱起眉头,“去魏道长那借点酱要这么久么?” 萧君泽随意道:“想是有事耽搁了。” 就在这时,坞堡外仿佛有什么声音,那里夹杂着尖叫,哭喊,还有咒骂,声音渐渐变大。 青蚨正在院里晾衣,听到这细小的声音,顿时脸色大变,厉声道:“快走,这是兵匪!” 许琛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脸色铁青,放下手里的食物,过来一把抱起了萧君泽,就要向后院处冲过去。 萧君泽怒道:“冷静!许琛,你先去看敌人有多少,魏知善和你哥在哪里,我在这里等你。” “公子,这时候不要逞强……” “别废话,谁知道后门会不会有埋伏!乱串只会死得更早!”萧君泽怒声,“还愣着干什么,快放下!” 许琛脸色变了数息,终是点点头,放下小公子,飞快前去探查敌情。 萧君泽深吸一口气,回房拿起口袋,装好武器:“青蚨,你在这里躲……算了,还是跟着我更安全。” 青蚨本来神色焦急,但看公子如此冷静,低头应了。 萧君泽走出小院,便看到坞堡中许多老少像没头苍蝇一样乱串,在堡中狭小的通道里挡住去路。 他逆着人流,快步上楼,在有三层高的坞堡上,居高临下,看着坞外的乱局。 许家大哥威猛雄壮,堵住了入口,身上中了两箭,正怒吼着与十几名士卒大战,身边已经倒了三具尸体,空地本是抄纸的地方,如今七零八落地倒着数具村人的尸体,都是未来得及跑掉的老弱。 那许玦怒吼着,像一只巨熊,堵住坞堡的入口,与那群兵匪大战,就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一条腿被一个兵匪用长戈拽断,单膝跪倒,随后,他用力架住从头上砍下的兵戈,却又有数只长戈从胸前伸来,扎入他的胸口。 血像刺破的气球一般狂溅。 萧君泽按枪的手停住,将口袋的里五个圆球全数拔掉撞针,对准楼下的入口,用力掷去。 霹雳骤落。 巨大的轰响,几乎震得人耳朵流血,而中心之中,更是不堪,被炸的飞落丈外,有的抽搐,有的安静。 …… 混乱很快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