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是因为晃司——啊，之前没有说过吧，他的名字是竹下晃司——因为他的鼓励，我才会去参加『舞』的徵选，没想到竟然入选了。」青木说。「他知道我在学校没有朋友，总是被欺凌。反而演戏时，跟演艺界的前辈即使年纪差距很大，却可以聊得上天。他觉得我应该像我的父母一样，站在台上闪闪发亮，所以替我拿了报名表格，鼓励我去试试看，说即使失败了，也可以当作是课外活动，说不定还能交到年纪相约的校外朋友。」

    「他还蛮关心你的嘛。」

    「所以……我才叫他『欧尼酱』。」青木说罢，偷看赤城的脸色。

    赤城心里是有点不爽，但却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示意青木继续说。

    「之后，我每个星期六、日都会到公司去上训练课程，就唱歌、跳舞、演戏、做模特儿什么的技巧，各方面都会讲解一点，那时候一起上课的还有十多人。到后来，要开始练习出道的歌舞，训练就越来越艰辛，剩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我们五个——由于差不多一起受训了一年多，当时我们五人关係都不错，其中主动的远藤特别喜欢逗内向的我说话，所以我那时候算是跟他最熟吧。」

    「竟然是这样。」

    「在认识你之前，受训那段日子其实可算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假期都拿来上课了，而且训练很艰辛，但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为着相同的目标努力。虽然陪伴晃司的时间少了，但他不但没埋怨我，还总是鼓励我——那时候我真的很幸福。」

    「嗯。」

    「在受训后期，我们五人开始有了在幕前曝光的机会，替前辈伴舞呀、上综艺节目、拍拍平面广告之类，让我们累积经验，同时也累积人气。」青木说。「在我十六岁那年，『舞』正式出道。可能因为旋律易记舞姿又帅气，我们的出道作《来！舞吧！》甫一推出，便马上掀起热潮。于是我们多了许多演出机会，也多了许多粉丝——」

    「那不是蛮不错嘛？」

    「但问题慢慢浮现。在受训时，大家都是平等的；但受到注目以后，比较和竞争意识就出来了——那时候以我和远藤最受女性粉丝欢迎，远藤总是想要赢过我，但也知道跟我黏在一起可以争取到更多女粉丝的注意，于是他显露了『双面人』的本质——在人前，远藤总是表现得跟我无比熟稔，关係亲暱；在人后，说话却越来越尖酸，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来打击我……」青木难过的说。

    「就说那远藤是个卑鄙小人！」

    「那时候我还蛮珍惜我俩友谊的，最开始甚至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攻击我，所以每天都在检讨自己，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他只是好心提醒我。」

    「你这个人真的太善良了，才会被人欺负。」

    「也许吧。」青木黯然。

    「你的『欧尼酱』没有安慰你吗？」赤城酸溜溜的道。

    「他……就像你现在这样，开始吃起醋来。」

    「哦。」

    「因为在幕前，我跟远藤的关係好得不得了，当我跟晃司说我们在后台并不是这么好的时候，晃司倒开始怀疑起我上来，以为我只是为了哄他才说谎。同时间，演艺工作也越来越繁重，我见晃司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他好像觉得我开始走红，真的能在台上闪闪发光了，却离他越来越远了。」青木说。「后来，粉丝乾脆替我和远藤组起cp来，远藤知道她们爱看，便老在幕前调戏我、跟我『打情骂俏』，晃司更不相信我了。无论我跟远藤说了多少遍，叫他别拿这种东西开玩笑，为了增加人气，他总是无视我。」

    赤城悲哀的看着青木，开始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在晃司房间看见那个女人时，我也想过，也许晃司是在向我报復我跟远藤的关係——但我跟远藤明明一点关係都没有，无论我怎样解释晃司就是不相信，这种拉锯战真的令我心很累，所以我才提出分手。」青木掩脸说。「我是想保留一点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别要在扯破脸皮时才分开。可惜晃司不领情，硬要将我们之间所有的美好都磨灭殆尽，才肯放开手。」

    赤城抱住青木，只是让他静静的倚靠在自己怀抱里。

    「答应我，我们千万不要变成这样。」青木对赤城说。

    「我们不会变成这样的，绝对不可能。」

    「真的吗？」

    「当然了。」赤城吻了吻青木。「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不会为了留住你在身边，干出伤害你的事情——这只是自私，这不是爱。」

    「守酱——」青木抱紧了赤城。

    「就因为这件事，你就退团了吗？」

    青木摇摇头。

    「可以这么撇脱就好了，之后我们还要互相折磨好几年呢——不论是我跟晃司，还是我跟远藤……」青木说。「『舞』在2008年出道，出道才半年，我跟晃司就闹翻了，之后他用那些影片威胁我继续跟他纠缠——他一年后大学毕业投身职场，第二年跟相亲对象结婚，又过了一年才被公司派驻海外——那一年是2011年，他终于离开了日本，我们才真正彻底的断了关係。」

    赤城只是点点头，继续听青木说下去。

    「因为那段日子太悲惨了，我只能靠工作撑下去——所以我全情投入工作，任何工作机会都叫事务所替我接下来。远藤以为我是拼命想要赢过他，其实我只是不想思考，也不想一有空回到家里就被晃司纠缠。只要把空档都用工作填满了，我就不用思考、不用面对自己当时的悲惨处境。」青木说。「所以当晃司离开以后，我突然失去了努力的原因，生活好像没有了着力点，只是毫无灵魂的跟着日程表运作，一直以来强迫自己的动力一点一滴的消失，直到成为一具行尸走rou……」

    赤城觉得，当时青木还是爱着晃司也是原因之一，因为顿失所爱青木才会失魂落魄，但赤城没有说出来。

    「社长很好人，他注意到我在强撑着，问我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说可以给我一个假期。」青木说。「那天下午我去看了一场电影，突然觉得——面对万千粉丝，站在舞台上当闪闪发亮的偶像，可能并不适合我；或许简简单单的，只需要面对镜头，当个演员更适合我……于是我第二天回到公司，向社长提出了想要退团、专心当个演员的意向——到履行完以『舞』的成员身份承接的工作，真的能够离开时，已经是一年后，我刚刚满20岁。」

    「这不是很好吗，才20岁，你就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但我当时只是想到自己，却没有想过其他成员的感受。」青木说。「『舞』当年之所以要解散，很大程度是因为我要退出——事务所觉得失去了其中一个最受欢迎的成员，远藤也失去了重要的搭档，这样的『舞』再继续下去也会大不如前，还不如乾脆解散让大家依自己意向作个人发展。」

    「也许大家只是跟你一样，都依着自己的意愿继续发展呢？」

    青木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问过他们的意向，就擅自作出了决定，这太自私了。」青木说。「我抹杀了他们作出选择的权利，单方面宣判了『舞』的终结——我是『舞』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