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修真小说 - 我与师尊解衣袍在线阅读 - 第69章

第69章

    许是实在太久没和同龄人聊天,小姑娘兴高采烈,几乎快要将家底都全部讲与他听:“原本哦,阿爹此次远行是不愿意带我的,说自己有什么正事,还要查什么东西。哼,我看他就是骗人!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出过皇……嗯,家门呢,无论如何我也要一起跟来!”

    “不过你们这里真好玩啊!我之前都没见过茅草屋和会耕地的牛!真的太厉害了!哎呀,就是阿爹和李伯要是能不管我那么严就好了……”

    “对了,李伯有个儿子叫李武,和你一样是个闷葫芦,但他没你好看!”

    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她这才发现男孩一句话都没说,好奇道:“那你呢?你阿爹阿娘都是做什么的?为何管你一点儿都不严?你又为何总是一人待在这里?”

    “我……”听到她这样问,男孩脸色有些发白,他想起了那一声声“扫把星”的辱骂,生怕自己将身世和盘托出后,女孩会心生厌恶对他退避三舍。但望着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男孩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鼓足勇气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说完他就低着头,再也不敢抬头看她。

    然而,自己非但没有得到厌弃的眼神,他死死揪住衣襟的手也被另一只白净柔软的小手覆盖,小姑娘认真道:“那你阿娘真的好勇敢好厉害!她和我阿娘一样,都是很厉害的人!”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也很厉害!你居然能帮你阿娘做那么多事情!阿爹说过,天将降大任于、于谁来着?哎呀我读书少,但总之意思就是,你以后一定会变得非常厉害!说不准能入朝做大官!”

    他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知道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他们这种穷人想要做大官,那就只能去读书,但他又怎么可能有这个机会呢?

    许是看出他的失落,小姑娘疑惑道:“你怎么了?你不喜欢做官吗?做官可以帮百姓们主持公道、伸张正义,多厉害呀!”说到最后她忍不住握了下拳,眼神闪闪发光,仿佛恨不得自己明天就去当青天大老爷。

    看着她懵懂的双眼,顾清竹一下便卸下了心防,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下,坦然承认道:“其实,家里供不起我读书,我以后可能没法去做官了。”

    小姑娘没能完全理解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但这并不妨碍她提取到关键信息——眼前这个人的困难在于没钱。

    于是乎,她在口袋里掏呀掏,终于掏出了一个小金珠——这本是她手串上的装饰,但今日手串不小心被她弄断了,其他金贵材料都被李伯先帮忙收起来了,只剩了一个小金珠留给她弹着玩。

    “喏,给你!”小姑娘将金珠塞进他的手里,大方道:“你将它卖了,然后换几本书读一读。若是不喜欢也就算了,但万一你喜欢读书呢?”

    这是小顾清竹第一次收到礼物,看到手中金光闪闪的珠子,他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直到好半晌,他这才将金珠紧紧攥在手心,生怕被谁抢了去一般。

    一刻钟时间转瞬即逝,李伯催了又催,直到最后忍无可忍强制将小姑娘带走。只不过她临走之前,依旧还在恋恋不舍大喊着:“要不然你还是喜欢下读书吧!等以后当大官了,就来都城找我玩呀!我们一起为百姓主持公道!”

    顾清竹紧紧攥着手中的金珠,虽然他表面上一句话都没说,但在心中却默默回答了一个“好”——这是他和她之间的约定,这更是他给她的承诺。

    再后来,顾清竹白日黑夜做活,拼了命地赚钱攒钱,他想尽一切办法去读书、去科考。但无论再苦再难,他都从没有想过要将这颗金珠卖了——若是连这唯一的信物都没了,他又该如何与她相认呢?

    那一日,马车晃晃悠悠离开时,风吹起了帘子的一角,顾清竹无意间暼到了车厢内那个年轻男人的面庞,想来这便是她阿爹了。

    直到后来金銮殿上觐见,顾清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男人,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个被他惦记了好些年、在无数至暗时刻支撑他走下去的信仰,竟是整个南魏最高不可攀的帝姬殿下。

    现如今,软糯糯的小团子已经成长为气势逼人的大将军,而他也信守了承诺,做了一个为民伸张正义的好官。

    就这样吧,若非遇到她,自己当年早就死了,如今多出的这些时光他只当是自己偷来的。他努力过了,也找到她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想到这儿,顾清竹释然地拔出胸口长剑,而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看向不管不顾奔向自己的孟君轲,仿佛透过现在的她,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

    他忍不住伸出手来,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好像这样就能替自己完成当年的心愿一般。

    “对不住,将你的脸弄脏了……”说完,他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大口血来,这下不仅是她的脸,她的甲胄上也全是血污。

    孟君轲颤抖着手将他抱在自己怀里。不知为何,她明明同这位顾大人相识不久,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很多次,但见到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给揪住了,豆大的眼泪一滴滴落下。

    看到她哭,顾清竹心中半是心疼半是满足,他想要告诉她自己找了她很多年,他想把挂在胸口处的金珠拿给她看,但又怕她自责难过。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只不过如今看来,应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