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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推理女神汪洁洋作品合集(出版书) 第31节

    这些人生活在社会的边缘地带,绝大多数被当成疯子,其他的被称为骗子。而我,是为数不多的幸运者,因为成功地帮助维珍港首富唤回了他母亲,得以在主流社会立足。

    可我幸运吗?

    一个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女人,还能幸运吗?

    7

    太阳一下子从乌云中跳出,我从黑暗走进光明。

    进入冥想的最初几秒会恶心和心悸,但很快,就被吸入麻醉剂般的畅快取代。珍儿说我偶尔会抽搐,手舞足蹈,不过并没有胡言乱语。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能逐渐控制自己的力量,并娴熟使用。

    还没等眼睛适应周围的环境,我已经感觉到了紧身衣和丝袜的束缚。

    我很久没穿紧身衣了,那还是和唯唯的父亲谈恋爱的日子,我会穿上各种性感的紧身衣,拉低一点,腋窝往中间夹紧,挤出乳沟,食指衔在唇上,眼睛半睁不睁的,用上睫毛看他,再若无其事地离开他的视线,几分钟之后又回来。这样反复晃悠几遍,他就会突然把我抓住,雨点一样的吻印在紧身衣下面的皮肤上。

    可惜,我现在只能穿宽松的衣服。棉或麻的布料,缀几枝几叶, 请维珍港最好的裁缝做成宽松的袍子,恨不得从上到下罩住曾经春光烂漫的躯体,顺便把我的灵魂也隐藏在内。

    不过此刻,我身上的这件衣服实在太紧了,而且还有一条叫我无语的丁字裤,紧紧地勒在那条沟里。老天爷!我从来不穿丁字裤,如果非要我把一根绳子卡在沟里,不如勒在我的脖子上。

    等我闻到了身上微弱的香水味道,看到自己有一双颀长白皙的手时,又欢快起来,这次是女人!我喜欢扮女人,得心应手一些。

    在一个有着圆顶的狭小空间里,身边的人都坐着,我和另一位美女共同推着一辆小车,身体微微摇晃。

    我在飞机上。

    “我要鸡rou的。”一位尖嘴猴腮有点倒三角眼的女士推了推我,“没听到吗?我都说了几次了,我要鸡rou的!”

    “不好意思,给您。”

    我的对面,一位穿深蓝色制服的女孩儿,围着紫色的围裙,赶快递了一个餐盒给这位乘客,还使了个眼色给我:“你怎么啦?”

    哦,我知道,我必须快速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因为这次我是一名空姐,低头看了看名牌,在高耸的胸部上面,“克里斯蒂娜”随着呼吸起伏。

    一秒钟我就爱上了这个身体,我毕竟到了一定岁数,下垂和松弛不可避免,而这个身体,鲜嫩又充满弹力,就像刚打下来的笋尖。

    我甚至感知到了自己灵魂的贪婪,她在不知廉耻地哀求,苏黎, 占有这个rou体吧,咱们不要还给她……

    卑鄙的灵魂!

    想起此行目的,我赶快停止胡思乱想,一边分餐盒,一边环顾四周寻找洛冬和冯潇潇。

    我已经进入了洛冬的记忆,他们肯定就在不远处。果然,在靠窗的位置,洛冬穿了件黑色外套,戴着墨镜,身边坐着之前给我喂过奶的女人。

    “房间里戴墨镜,不是瞎子就是傻子!”心里数落着这个蠢家伙, 让我想起了维珍港的老话。

    说实话,这次我一点也不急着回去——反正在飞机里他们也跑不掉,而且我从小就是制服控,难得当上空姐,这次就趁机多玩一会儿吧!

    更重要的是,飞机上不是讲话的好地方,我首先要保证被唤回人不过度恐慌,这是对我的考验。毕竟一个陌生人忽然讲出那样的话, 的确够惊人的!

    好玩!

    我心情大好,餐盒也发得起劲,甚至想要哼起歌来。

    8

    把餐盒递给冯潇潇时,我仔细端详她,上次没敢细看,这次发觉她果然气质出众。美没有固定格式,特别是气质,一万种女人有一万种不同。同为女人,我品女人可不纠结于是否眉眼精致,是否大胸翘臀,我看的是精气神,是向上的清新,还是向下的浑浊。

    通过精神风貌,基本上可以洞穿所有女人的心思。

    说起精气神,就必须说珍儿,芭蕾舞专业毕业的女孩儿,挺拔上扬,神采奕奕,气场是轻盈的。站街的女人,也有看似特别漂亮的,但那眼神那举止,气场就是污浊的。

    我没有歧视的意思,但这就是灵魂和鬼魂的区别。

    冯潇潇和珍儿的气质很像,听说她是维珍港电台女主播,有着性感的声音,洛冬就是先被她的声音催眠,再爱上她的人。

    想起上次有幸品尝了她的乳汁,很是尴尬,慌乱中我打翻了手中的托盘。好在“克里斯蒂娜”人缘很好,机组人员对她都很善意。我不敢再造次,更不敢到处乱碰,这是在飞机上,从天上掉下来可不得了!

    我已经很久没做一个受欢迎的女人了,多年来我深居简出,几乎没有朋友,更没有男人,左立,还算吗?

    左立。

    为什么我会在此刻想到他?

    我提醒自己不能再走神,更不能忘记此行的目的,正想找机会再靠近冯潇潇时,飞机突然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

    机上广播开始,机长提醒乘客系上安全带,空乘人员也回到座位上。

    飞机被一片灰蒙蒙的乌云包围,颠簸越来越厉害,像过山车一般, 透过舷窗,能清晰看到闪电就在机翼上方肢解,飞机如同汪洋里的一片树叶,随时会被撕裂和吞噬。

    这次颠簸看来不寻常,连我身边的乘务长都表情严肃,再一次剧烈颠簸,机舱里开始有乘客尖叫,我抬起屁股,看到洛冬和冯潇潇紧贴着椅背,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双手交叠拥抱。

    难怪他会带我到这个场景里!

    此处危险,我正犹豫要不要回去,猛然间,一股巨大的推力把我按压在椅背上,飞机突然急速下降,失重!这只大鸟就像坐上雪橇一样,沿着一条陡峭的斜坡快速下滑。与此同时,氧气面罩弹落。

    我的耳边被各种尖叫包围,连空姐都开始哭泣。强大的失重让我心脏凝固,安全带把我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可我的身体却追赶不上椅子下降的速度,安全带把肚子勒得生疼!

    空难!这是空难啊!

    已经完全忘记来这里做什么,我正和一群陌生人徘徊在生死边缘。

    不知时间想要凝固在哪里,时空扭曲反转过后,把我们抛出黑洞!

    不久,飞机的下降速度变缓,慢慢地恢复平稳,经过一个平稳期, 飞机离开了乌云区域,窗外又变得蔚蓝,飞机不断拉高,再拉高……

    我和乘务长站在舱门与乘客道别,惊魂未定的乘客,有的在谩骂航空公司,有的脸上还挂着眼泪,更多的是面色惨白,一言不发。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洛冬和冯潇潇拖着箱子走过来,我鼓起勇气,微笑着拦住他们—— “冯潇潇,如果有一天,我喊你的名字,一定要跟我走!”

    “你说什么?”

    看着她错愕的表情,我只好硬着头皮再讲一次:“有一天,我喊你的名字,一定要跟我走!”

    “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忙点头,看到洛冬也是惊讶的表情,心里暗笑。我握住冯潇潇的手臂:“请相信我,是你爱的人要我来帮你!”

    可能是对美丽的空姐没有敌意,也可能被我眼睛里的真诚打动,还可能刚刚经历了空难,冯潇潇还以微笑,“好,我记住了,你喊我的时候,我会跟你走。毕竟,今天已经经历了生死,我还有什么地方不敢去呢?”

    9

    醒来的时候,鼻子里已经储存了浓郁的百合花香味,一下子就吸入肺里,这是洛冬带来的。他说香水百合是我最爱的花,我不想更正,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这种傻而硕大的花朵,味道又浓烈呛人,这怎么会是我的格调?

    男人经历的女人多了,经常张冠李戴,弄巧成拙。

    读书时,洛冬也潦草地追求过我,现在想想,连个玩笑都不算。知道这次“成功”了,老同学醒来也没急着走,除了和我闲聊,他还想知道更多唤回细节。

    我一般不向委托人叙述我的所见所闻,理由很简单,复述起来很累,解释起来更累,我也不希望看到他们的隐私被别人窥视后的尴尬和惊慌。

    但洛冬是我同学,而且有时候我也会好奇,我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后就跑了,可是后来呢?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不过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被唤回人肯定目瞪口呆,留下可怜的委托人收拾残局。

    “吵了一架,是我挑的头。”洛冬承认,“我不停逼问她,哪个爱她的人要带她走。”

    “醋坛子腌黄瓜。”我站起来原地伸懒腰,“你现在知道了吧,这个人就是你自己!”

    “这是一次成功的接触,被唤回人已经答应跟苏老师走,接下来可以进入最后的唤回阶段了。”珍儿插话。

    “不是要冥想三次吗?”洛冬问。

    “谁说的呀?”珍儿又给中年大叔解释,其实与被唤回人的灵魂接触是没有次数规定的,苏老师会综合考虑效果,一般不超过三次。

    至于为什么是三次,珍儿笑了,那还得问问任性的苏老师! 我也苦笑,本人喜欢三、七和九这几个数字,再无他因。

    不过一次就成功的例子也比比皆是,我给洛冬举例,之前有一位老妇人要唤回死去的丈夫,只说了几句话被唤回人就答应跟我走,不过我们约定好,必须要在唤回时喊他的乳名——阿万。

    那是一次奇妙的唤回,因为被唤回人对我一见钟情。

    那次我化身的是女警,回到了 70 年代的维珍港,在热闹狭小的渔市,勇敢青年阿万抓住了一个小偷。当我偷偷“邀请”英雄某一天跟我走时,他差点当场就跟我走了。

    几十年后老妇人告诉我,阿万后来坦白,他爱上过一位美丽的女警,但他还是和妻子携手度过一生。只不过,我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鼓励他一辈子做个好人,最后我还成功唤回了他的灵魂,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种经历还真充满温情!”

    珍儿感叹,可洛冬并不满意,嘟囔着:“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吧,我觉得还是三次靠谱!”

    我不理他,假装忙前忙后,洛冬追着我撒娇:“好jiejie,帮忙帮到底,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咱还是妥妥地再来一次,行不?”

    “冯潇潇都已经答应了,还费那个劲干吗?”珍儿拦着。“那我就不走了,我赖在这儿!”

    我见洛冬真的四仰八叉歪在我的沙发上,哭笑不得之际,瞥见那一大束百合,冯潇潇的样子浮现眼前,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行,再来一次!”

    10

    眼前还是珍儿道别的笑脸,洛冬临睡前硬要握住我的手,等他沉沉睡去我也闭上眼睛,不久便入定。等我离开黑暗,猛睁开眼睛,发现双脚正走着。

    我又走在一条狭长的走廊上,头顶的白炽灯有点闪动,眩晕和心悸立刻重新涌来,我说过我对白色灯光过敏。

    痒,在脚趾缝里,奇痒钻心,我能感觉自己的两个脚趾正在一双大靴子里来回蹭着,真巴不得脱下鞋立刻抠一抠!

    脚气!

    呜呼哀哉!虽然出身名门,但不妨碍我得过这种常见却不好启齿的小毛病。不过说来有趣,我一直觉得苔藓像植物里的脚气,可能因为都长在潮湿的地方,痒起来也是成片成片的。

    我闻到身上浓重的汗味,听到自己的喘息,我戴着口罩,我是个男人。

    我又推着车子往前走,洛冬同学又让我推着车子往前走!

    好吧,我无可奈何,这次肯定不是空姐,因为只有我一人推车,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推车,只吓得差点咬下舌头!

    这是一张医院里推病人用的推车,在一块大白布下面,依稀露出人体的轮廓,头,脚——

    我!在!推!死!人!

    我得承认,我差点吓死过去!

    虽然每天在和“死人”打交道,但我怕尸体,怕得要命,怕得马上就要一起死过去!

    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我推着不知道是哪位的尸体,穿着不合脚的大靴子和白大褂,孤零零地走着。我真想把推车赶紧丢掉,但手掌却好像镶了磁铁,扶手反倒越抓越紧。

    我不敢去看尸体,他或她正仰面躺着,如果他现在坐起来,双手可以立刻插进我的胸口,掏出我的心脏。

    我真后悔自己平时喜欢看恐怖片,现在好了,各种毛骨悚然的画面,这个时候统统派上了用场!

    就在这工夫,身后一阵小风溜过,我的骨头都酥透了。我怎么敢回头,后面是什么情况谁知道啊?!

    也许后面的情景更可怕,一大群僵尸正在我身后扑棱棱地蹦跶, 只等我回头,我根本不敢继续联想,可我又这么善于联想,感觉头皮马上就要炸开了。

    我想马上“回去”,可却回不去,很难解释,就好像惯性,因为我到这个时空才只有几秒钟,我无法马上离开。

    真是进退两难呀!

    除了一块小小的口罩我再无掩体,只好拼命吸气让自己冷静, 生唯唯宫缩那会儿我也这样吸气,助产护士说这样氧气多会放松, 但此时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让我加倍慌张,“死人”的气味进入身体更是恐怖!

    我知道洛冬和冯潇潇就在不远处,前方就是一道门,咬紧牙关, 苏黎,坚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