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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霖霄的梦(上)

    家里又吵架了,他已经习惯了。

    “少爷,回去睡觉吧,老爷和夫人…”管家似是轻叹了一口气,但在吵闹的客厅内轻如蚊音。

    “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儿。”周雨茴到底是教养好,即便是争吵都轻声细语,说的话逻辑清晰,更显的破防大骂的云译程丑态百出。

    “我这是应酬,应酬懂吗?你就在家教教孩子,研究一下你那画儿,别天天管我,婚前说的什么,婚后互不干涉。”

    周雨茴坐在沙发上,她膝盖上搭了一条毛毯,一到雨季她的腿就阵痛,这是老毛病了,可云译程从来没有关心过。

    “可没说过婚后有出轨自由。”周雨茴也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妒妇,每天盯着云译程的行程,关心他是不是又拿应酬当借口和情人出去玩乐了,明明婚前她还不这样。

    云霖霄被管家拉回卧室,他坐在床上询问即将关门离开的老管家,“管家爷爷,爸爸mama为什么会吵架?”

    管家迟钝了片刻,安慰他:“先生和夫人只是感情出了点问题,少爷不用担心,等两人说开了,一切都好了。”

    那晚,云霖霄失眠了,他在漆黑寂静的卧室从夜晚坐到天际破晓,在日出时分,他的父母才停止争吵。

    一切都会好的,真的吗。

    他就这样,像旁观者一样,

    看着母亲被父亲强行送进疗养院。

    看着父亲辗转于yin秽场所,夜不归宿。

    看着母亲绝望地坐在窗边,她的手放在脖子前,似乎是在丈量,这样掐下去,能不能用手掌完全握住脖子让自己成功窒息身亡。

    母亲呼唤着他走过去,他看到母亲手臂上狰狞的刀痕,可就是这样向来温柔的周雨茴还在安慰他,“别怕,mama不疼的。”

    母亲被送到疗养院后,只回过叁次别墅,之前云霖霄以为她是被云译程胡乱找了个借口送进去,可直到母亲掐住他的脖子的时候,他才知道——母亲好像真的病了。

    他还记得母亲去世时的样子,那是冬季的第一场雪,云译程围着不知道哪个女人亲手给他织的围巾,出去过节。

    母亲也回来了,她脸颊瘦得凹进去了,根本看不出昔日美丽温柔的模样,云霖霄还在满怀希冀地等待着她康复。

    她那晚好像又很正常,陪着云霖霄吃了一顿饭,“那个汤是小霄做的?这么了不起?”

    她勉强笑了笑,哄着云霖霄。

    饭后,她又坐到了叁楼的窗边,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一直坚韧的女人脸颊上也挂了一条细长的泪痕,她哭了。

    周雨茴温柔又强大,她能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新年快乐,小霄,mama不能再陪你第二年了。”

    云霖霄就站在门口,他其实有机会拉住周雨茴的,但看到她痛苦的面容,他突然觉得能让她离开是送给她最好的新年礼物。

    云霖霄好像没意识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他站在原地,目睹着周雨茴决绝地推开窗子,毅然地跳下去。

    冷风灌进来,好像要把云霖霄挂在脸上的泪水冻上了,静寂的房间内,躯体砸在地面上的声音都是那么震耳欲聋。

    周雨茴死去的时候,像一朵红梅绽放在雪地里。

    她说,我本不想带给你太多噩梦,但我希望你能因为我的死而恨他,小霄。如果能恨我,就最好了,那这样我的离世带给你的打击还没有那么大。

    如果爱不能支撑一个故事有完美的结局,那么恨或许可以。

    那天云家大宅的佣人都被周雨茴放假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云霖霄、在摇篮里熟睡的云时嘉和或许已经失去呼吸的周雨茴。

    他忘记自己是如何关上那扇窗子,又是如何麻木着双腿走到自己卧室,他送给周雨茴的礼物被搁在床头,那是他用比赛获奖的徽章做的一本收藏册,他在扉页写着一句话。

    他说:mama,希望你能迎来新生。

    都说母子连心,或许云霖霄早就意识到她轻生的念头了,云霖霄和云时嘉是她最愧对的存在,云霖霄的态度也助力了她迅速结束这痛苦的一生。

    云霖霄今夜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倒头就睡的,泪水浇湿了枕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反正第二天,他是被云时嘉的叫声和云译程的巴掌吵醒的。

    “逆子,你母亲跳楼你都不报警,居然还能坦然地回来睡觉!”云译程调监控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孩子是如何冷血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跳楼还无动于衷的。

    云霖霄捂着被扇红的左脸好奇,云译程现在这般恼怒紧张是因为他良心大发舍不得周雨茴了还是害怕毁了和周家的关系。

    让他失望了,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因为他在周雨茴葬礼后第二个月就丝毫不顾及颜面和周家记恨地将顾沁娶了进来。

    他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云译程的这种厚脸皮,在商场上能沾不少光。

    顾沁还带进来一个男孩,比云时嘉还要大五个月。

    云霖霄是素来不相信情啊爱啊这种东西的,这是最脆弱的存在,唯有利益钱权才是坚不可摧。

    云译程太自信,他好像不相信云霖霄能掀出什么风云,他在云霖霄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把他丢进总部锻炼,到云霖霄大学毕业,他在公司已经有相当大的话语权了。

    又是一年冬季,胆战心惊做完汇报的助理在云霖霄点头后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可下一秒,老板就将平板推到他的面前,手指点了点屏幕,语气带着笑意。

    “约华传媒,云氏在圣智州的子公司,对吧。”

    秘书回忆了一下,确实是。

    他点点头,却也不敢问怎么了。

    “《云氏集团掌舵人竟然是个逼死前妻的渣男。》多么哗众取宠的标题。”云霖霄只笑着说了句这个。

    秘书不好琢磨他的态度,于是战战兢兢地问:“要我通知约华传媒,把这篇报道撤了吗?”

    云霖霄指尖轻点着桌面,安静的办公室内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他有节律的敲击声。

    “不必,把这个撰稿人的信息给我。”

    于是还没大学毕业的段缠枝的信息就这样一丝不漏地被发送到云霖霄电子邮箱里。

    很一般的身份,除了大学读的院校比较出彩,基本没什么亮眼的表现。

    家人那一栏里,段昂,某个小自治州州长的丈夫,他曾见过,所以她的父亲遗弃她改嫁了吗。

    云霖霄托着下巴,目光放在资料里的叁寸照片上,十分标致的长相,虽是隔着屏幕,可他觉得那双眼睛是在注视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办公室传来一阵忙音,云霖霄余光瞥到联系人的名字,心里又出现一阵烦郁,对方坚持不懈地打了叁遍,终于在第叁次电话音结束的时候,云霖霄接了电话。

    “不好意思,静音了没听到。”

    对方也不管他的借口是否合理,语气严肃地通知,“我下周的生日宴,你必须参加。”

    云霖霄笑了笑,低沉的嗓音像是优雅的大提琴调,“您是看不到我对公司的价值,所以打算在你的生日宴上替我找个联姻对象,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吗?”

    那边的云译程被一语道破,厚着脸皮否认:“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讲话的?必须来,那天下午我去叫小刘接你。”

    没劲,云译程老了以后,越来越没劲了,年轻的时候还会精于算计,年纪大了以后随便讲两句就破防大骂。

    生日宴会当晚。

    云霖霄一到来就成了人群的焦点,作为各大豪门世家公认的年少有为的代表,云霖霄几乎成了同龄人、乃至晚辈之间学习的楷模,不少人都争先恐后地上前讨好他,企图从云氏捞一笔好处。

    云霖霄目光深邃,态度冷漠地将一切热络的搭讪都打回去,不少人碰了一鼻子灰,也知道没可能获得这位冷面阎罗的青睐,纷纷悻悻地走开了。

    “诶呀,这不是小霄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人们都等着这位衣着简练大方的女人也在他这里碰壁,没想到云霖霄冷冰冰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社交层面的笑容,“齐女士。”

    “那么见外干啥,叫我齐姨。你爸这个生日宴我是真不想来,但我一想到你会来,咱俩又这么久没见了,想着能碰到你,我就来了。”齐夏拍了拍云霖霄的肩膀,“你猜我给你爸送了啥礼物。”

    齐夏和周雨茴是师生也是挚友,周雨茴帮助过初出茅庐的新人画家齐夏,两人也因为共同的爱好,关系十分亲密,只是周雨茴出事那几年,齐夏在国外进修,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的知名画家了,不少豪门出高价竞拍她的画。

    云霖霄想到她无厘头的性格,无奈摇摇头。

    齐夏憋不住笑了,“我送了他一箱子避孕套,哈哈哈哈,让他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云译程半年前还闹出了一桩丑闻,一个年轻女人说是怀了他的孩子来讨要说法,最后被用钱打发了,不过这件事闹的还挺大,总之云译程脸面是丢光了。

    “还是齐姨厉害。”

    远处,一个女生像是迷途的小鹿,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张望的同时还没忘塞了一块曲奇饼干在嘴里。

    云霖霄被她灵动的动作逗笑了,看着不苟言笑的云霖霄突然笑了,齐夏也朝他看的方向望去,云霖霄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诶,小段,你跑哪去了。”齐夏十分熟络地上前揽着女生的肩将她带到云霖霄面前。

    她今天来,其实还有个原因。

    齐夏是在段缠枝的大学校园里碰到她的,她被邀请在那里办画展,碰巧她也是长翁大学毕业的,出于对母校和学弟学妹的关怀,齐夏答应了邀约。

    段缠枝看展的时候碰到的她,作为校园里远近闻名的“平民女神”,段缠枝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包围。

    她本人其实很讨厌这个称呼,感觉自己被物化了一样,从自己的家世、颜值、身材、成绩出发打出这个综合评价。

    齐夏很讨厌这种身边围一堆迷弟迷妹的人,本来在和负责人对话的她走到举着相机拍摄画作的段缠枝面前,她语气带着不爽:“小姑娘,能不能管管你的迷弟们,本来场馆人就多。他们不是来欣赏我的画作而是欣赏你,这让我感到了不被尊重。”

    她本以为这个小姑娘会被说得不高兴哭了或者生气破防,但段缠枝很认同地点头,“抱歉,齐夏女士,我没考虑到这一点。”

    只见她举起相机,转过身对那群暗自观察她的人说,“来,看镜头,叁二一,茄子。”

    “咔嚓”一声,一张照片拍下。

    “你,上周经管公开课的时候我加了你女朋友的微信,你现在这样追在别的女生身后不好吧。”她伸出手指,毫不客气地指着一个男生。

    “还有你,我没记错的话,你概率论挂掉了叁次了吧,何教授都受不了你了,这么有闲暇是已经准备好第四次挂科吗?”

    …

    她像可汗大点兵一样,将这群男生里眼熟的都讲了个遍。

    “照片我放论坛了。”

    有个男生仗着段缠枝不认识她就梗着脖子怼:“你这是侵犯肖像权。”

    段缠枝却不在意地笑了,“你们几个手机里没有偷拍我的照片吗?而且我给你们拍照前都通知了,还给了你们叁秒时间,让你们摆出自己满意的姿势,我这是把你们的合照放论坛上,让别人见识见识你们的英姿。”

    齐夏观摩了两分钟,真的被这个小姑娘雷厉风行的态度打动了。

    谁知道还没结束,段缠枝又慢悠悠晃晃手指,“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学哥今年大叁了吧,在准备保研对吧,把这件事闹到辅导员那里,你看看你辛辛苦苦拿到的保研资格会不会…”

    她点到为止,那群人纷纷尴尬地离开了。

    场馆也变得安静宽敞多了。

    齐夏看到段缠枝cao作了几下,把那张照片删除了。

    “不是说要发到论坛上?”

    “吓吓他们而已,这么丑的照片多留一秒都是对我的相机的不尊重。”

    齐夏抱着胸还挺高兴,“你这小姑娘有意思。”

    段缠枝放下相机笑了笑,“不好意思,没想到他们给您带来麻烦了。”

    “如果不是我说他们影响到我了,你还不会敢他们走?”齐夏挑眉。

    段缠枝点点头,“说句比较直白的,他们家里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如果我的态度让他们不高兴了,被学校劝退都是轻的。”

    齐夏皱眉,可段缠枝说的也是事实,在长翁的校园里,豪门子弟确实可以一手遮天。

    “那你今天这样,不怕吗?”齐夏又问。

    段缠枝思考了一会,坦然回答:“怕啊。”

    齐夏一愣,过了好久才大笑着拍了拍段缠枝的肩,“你这小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喜欢我的画?”

    “嗯,感觉您笔下的万物都很有活力。”段缠枝兴奋地点点头。

    “好,我带你参观参观,我这个作者讲的可比那些志愿者讲的要深刻。”

    段缠枝大叁的时候进了约华传媒实习,她写的第一篇报道收到了主编的夸奖,主编信任地将下一期的审稿任务交给了她。

    没想到,段缠枝竟然写了《云氏集团掌舵人竟然是个逼死前妻的渣男。》这样的文章,要知道他们公司最顶上的老板可是云译程。

    主编拦截时,那篇报道已经在互联网上小规模地传播开了。

    段缠枝都做好了被辞的准备了,没想到齐夏和她们主编是朋友,齐夏稳住了主编,并承诺带段缠枝去云译程生日宴会上亲自道歉。

    其实齐夏也就这么说说,她本意是带段缠枝结交些人脉,好在被辞退后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丰藤四大家族,不至于他云家为了针对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把手伸到别的家族的产业下面。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段—段缠枝。我新结实的朋友,特别有趣的小丫头,这个是小霄——云霖霄。”

    “我知道,云氏集团的二把手,很高兴认识你,云先生。”段缠枝伸出手掌,等待着云霖霄的反应。

    云霖霄罕见地真的与她握了握手,握完后他还意犹未尽地搓了搓指尖,仿佛是在回忆方才女孩掌心的温度。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段小姐,你的文字很犀利,我很喜欢。”

    齐夏和段缠枝一听就懂,齐夏笑呵呵地:“我就说,这种唾骂云译程的报道,小霄是第一个支持的。”

    突然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请问是齐夏女士吗?”

    齐夏撩了一把头发,“是我。”

    “我们老板有事找您,能否跟我们走一趟?”

    那人附在齐夏耳边说了个名字,齐夏面色一变,点点头。

    “小霄,你帮我看着点小段,她第一次来这种宴会,什么都不懂。”将段缠枝托付给云霖霄后,齐夏就着急忙慌地走了。

    段缠枝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两眼这位杰出的男士,虽然齐夏嘴上说着他不会在乎,可毕竟自己编排的是人家的亲生父母的事儿,多少心里都会有芥蒂。

    云霖霄出乎预料地开口发问:“你…是怎么得知周雨茴女士是被云译程逼害死的?”

    段缠枝不确定他的态度,吞咽了一下口水:“云先生,我们做记者的有自己特殊的获取新闻的渠道。”

    她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干我们这行的,是不能和读者产生太多交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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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卡文改文加上最近很忙,更新变慢,完结进度又要拖了,抱歉。

    改文真的很烦…头要炸了。

    文上传是拜托朋友帮我传的,我这段日子没空登上去也看不了留言,从现在开始征集完结后番外的性癖和角色,多人单人都可以点。

    每个梦都是一个时空,这个时空里会因为蝴蝶效应产生很多变化,所以可能存在段缠枝是不是公主、云时嘉有没有被找回这种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