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哪来的小兔崽子,不想活了?给我滚开!跑在前头的修士一马鞭甩了过去,云舟渡砰地撞上一旁的商铺,怀中的包子散落一地,一个个被马蹄踏烂。 大白天的,人都死哪去了? 一名修士下了马,骂骂咧咧地踢倒了一个摆着蔬果的摊子。 各家各户闭门不出,那修士找不到人撒气,转向了捂着胸口去捡掉落在脚边的包子的云舟渡。 一鞭子抽到了他手上,打得他皮开rou绽,云舟渡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小兔崽子,去把人都喊出来。 云舟渡站在原地没动。 于是又一鞭子照着他的脸打了过去:去啊! 住手!师兄师兄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一名青年男子飞快地拦下了那鞭子,挡在云舟渡身前谄媚地笑道,师兄大人大量,何必跟个小兔崽子过不去。我去喊,我去。 沈千眷一眼认出了此人,这不是火云宗六长老雷承平么?他在火云宗可谓是只手遮天,哪曾想还会有被个外门弟子使唤的时候。 忙活了一上午,雷承平终于得到片刻歇息,他瞄向云舟渡怀中露出一角的玉牌,道:你怀里的东西能让我看一眼吗? 云舟渡想也没想直接拿出来给他,雷承平翻来覆去摩挲了两遍,似乎想找出一丝伪造的痕迹。 半晌,扭头看向云舟渡:你不怕我不还你么? 云舟渡看着他道:你和恩公一样,是个好人。 雷承平笑弯了眼:对,我可是个大好人。 这玉牌是谁给你的? 云舟渡:我娘。 那你娘在哪? 云舟渡接过玉牌,低下头没了声响。 雷承平眼珠子转了几圈,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下,沉痛道:可怜的孩子。 云舟渡:娘亲让我去云洲找爹爹。 雷承平:你知道这里离云洲有多远吗? 云舟渡摇了摇头。 那可是隔着两个大洲,数十座大山湖泊。只靠一双脚,你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云舟渡睁大了双眼,茫然中有些不知所措。 你从哪来?雷承平又问。 绛州城。 那得走好远的路吧,你一个人是怎么走到这的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云舟渡因为他的一丝善意几乎把什么都告诉了他。 而这个叫雷承平的人,也很快将他的信任摔的粉碎。 云舟渡被带回了火云宗,雷承平以带他回云洲找爹为由,哄骗他发下道誓,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永远不得叛离宗门。 雷承平打的什么主意,年幼的云舟渡看不出,一到侯府便什么也藏不住了。递了玉牌,两人在侯府外一等就是半天,连侯爷一面都没见着,最后只等来了句一个野种也配入我云家大门。 云舟渡倒没多伤心,只是打量着气派的侯府大门松了口气。 从小娘亲就告诉他,对别人抱有多大的希望,就要承受得起多大的失望。 她只怕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雷承平脸都气绿了,咬了咬牙闯进侯府,结果不出意料被打了出来。闹了两天,侯府的管事出来言明,如果再来就送他去见阎王,他这才消停。 经过这两天,云舟渡再傻也能看出来他不是真心为自己,可在这世上,他已举目无亲。 他去搀雷承平,却被反手甩了一个巴掌,雷承平将这两天受的屈辱全算在了他身上。云舟渡跌坐在地上,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风度尽失满是恶意的眼睛。 沈千眷蹲下身,心疼地想摸摸他被扇红的脸颊,还未触及,这一切就如镜花水月般啪地碎了。 他茫然地发现自己站在水面上,脚下波光粼粼。 沈千眷,你还是不信我。 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千眷转身就见记忆中的红衣少年将剑背在身后,一步步朝他走来。 作者有话说: 不负责任小剧场: 沈千眷:心疼,抱抱师弟。 云舟渡:嗯。 沈千眷:没关系,以后师兄带你炼丹致富~ 云舟渡:笑容凝固.jpg 人间灾害之一:沈千眷炼丹 25、红衣枯骨(六) ◎通通都是假的。◎ 他的眼睛染上了一层赤色,水底的火蔓延到他身上,形成诡异的气浪,似在与赤同化。 还未等他走到跟前,所见场景再度变幻。 这次回到了无上澜山的试炼中,火云宗弟子迎面遇上了高阶妖兽。有高阶妖兽守着的地方必有灵器,这也是试炼中属于奖励的一部分,但高阶妖兽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这只高阶妖兽相当于地灵境巅峰,又皮糙rou厚,一见有人入侵,当即发出一声尖啸,火云宗两名境界不高的弟子被音波震晕了过去。火云宗来的不过十几人,还只有两人初入地灵境,要逃都没那么容易,真上去对战那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领头的师兄从队伍尾巴扯过云舟渡,一把推向高阶妖兽:云舟渡,你已偷学本门修炼功法,既然略有小成,你便替我们拖上一阵子,我等取了灵器自然会来接应你。 云舟渡被妖兽一尾巴扫了出去,趴在地上呕出了口血。 真是个废物。将他推出去的师兄眉头紧皱,带着人飞快地逃出那高阶妖兽的领地。 这样的废物即便修炼到了玄灵境也是辱没师门,亏得六长老只赏了他几鞭子,无非就是舍不得他那张脸。 六长老要拿他当炉鼎宗门谁不知道,要不是他忽然到了玄灵境,被召来无上澜山试炼,指不定这会儿在干嘛呢。嗤,这趟回去有他受的。 什么六长老,他不就是靠着云家一点施舍才走到这一步的么,没有云家他雷承平什么都不是。听说那小废物是云洲那位的私生子,雷承平敢这么对他,多半是云家不在乎,一个被抛弃的弃子哟 云舟渡也不知听到了没,平静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剑朝着妖兽刺去。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血从衣袖里滴落出来,妖兽被血腥味激起兽性,愈发狂躁。 沈千眷一直以为他的伤是和妖兽战斗后留下的,没成想竟是在之前已被人挑断手脚筋,也难怪初见楚栖时,他连剑也拿不稳。 他将所受的苦都一肩扛着,从来不去解释什么,前世无论遭受多少误解与不公,他也一声不吭。沈千眷曾问过云舟渡,他只是淡淡地说,没有足够的实力,再多的辩解也是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云舟渡身上的血浸透的衣衫,不要命似的打法让妖兽都有些退缩。接着沈千眷看到了自己,可那时的自己只是蹲在树下,并没有直接过来帮忙的意思。他一边心疼着小师弟,一边恨不得将自己揪出来。 那妖兽燃烧源血,直扑云舟渡。再之后,妖兽确实被斩杀了,两人也阴差阳错换了身体。 沈千眷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受过伤,骤然间一身的伤,疼痛席卷四肢百骸,他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成了沈千眷的云舟渡丢下他离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云舟渡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看到火云宗弟子只是本能的想逃罢了。 他并没有走太远,看着那三人将昏迷的云舟渡抗走,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他脑中。 他犹豫了片刻,便跟着那三人进了沉幽谷。 沈千眷的命太好了。 天之骄子啊 他终其一生都求之不得。 现在一个机会就摆在他面前,只要沈千眷一死,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才是那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冷眼看着自己毫无还手之力被毒打,吐出口气故意闹出动静来,再眼睁睁看着他们惊慌失措将他抛下深渊。 深渊中的幽惧怕光,他便一根一根点燃了谷中所有火把。 他的内心在挣扎。 他知道当炉鼎是什么命,这趟回去就真的逃不过了,若他甘愿认命便不会偷偷修炼,冒死也要来参加试炼。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喂深渊下传来自己的声音,云舟渡走到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下去,麻烦拉我一把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云舟渡久久不动,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厌恶。沈千眷只好自救,等他终于爬上来,云舟渡几乎没有犹豫,一个刀手劈在他后颈。 就在要重新将他推下去时,云舟渡颤抖了起来。 可是沈千眷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这么做和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仰头不见天日,明明在最阴暗的角落,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变命运。他近乎残忍地压制住心中见不得光的念头,背起他毅然决然走向谷外。 红衣云舟渡再度将这一切打碎,这是他的记忆,沈千眷能听到他的心声,他怕自己所有肮脏念头都暴露在他眼前,他怕 云舟渡捂住他的眼睛:卷卷,别看了。 天衍仙师在上!弟子楚栖愿用这条残命为我淮安楚家求一个公正! 沈千眷一把抓开他的手,不敢置信看过去。 水镜中,楚栖跪在天神石像前,额头磕的血rou模糊。 天衍仙师在上!弟子楚栖愿用这条残命为我淮安楚家求一个公正! 任清霄在水镜前漠然看着,云舟渡站于他身后,许久才开口道:弟子有罪,恐证不得大道。 既知有罪,便要用余生去赎。任清霄捏了个诀,将水镜中的人提了上来,入了我天衍神宗,便要尽应尽之责。 楚栖眼前一花,接着便见自己真的来到了传说中的天衍神宗,天衍知万事,除万恶,有缘才得见。 天衍仙师在上他猛地跪下便要拜,却被一道灵力拦下。 这一拜下去就没有回旋余地,你可想清楚了? 楚栖呼吸停顿了两息,用力磕了下去:来世愿为蜉蝣,朝生暮死,再不为人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一道光束笼罩到他身上。 云舟渡走上前,将手覆在他头顶,霎时光芒大亮,沈千眷被刺的睁不开眼。 日后你便是楚栖,去吧,完成他的夙愿,回来昭天剑宗见我。 天衍 师尊是天衍神宗的人 天衍的人从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宗门。 师兄,别看了。云舟渡的语气近乎哀求。 心中仿佛有什么坍塌了,沈千眷努力扯了扯嘴角。 任清霄 楚栖 傀儡 通通都是假的。 26、红衣枯骨(七) ◎天命真的不可逆吗?◎ 嚯,什么味?这么一言难尽? 还能是什么!昨夜丹阁不知谁守夜,怎么就让少宗主遛进去了。 他是在煮屎吗?! 昭天剑宗弟子们一个个捂着鼻子从室内出来,隔着老远看向丹阁的方向,听那弟子一说,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对。 任清霄带着伪装成楚栖的云舟渡才回宗门就遇上了这一幕,他掐了个诀封了嗅觉,才接着道:我暂且将你的八字与楚栖调换,火云宗那边不会发现什么。 说话间,丹阁闹腾了起来,一名白衣少年从里出来手上拿着个臭气熏天的盒子。但凡他经过的地方,都有弟子捏着鼻子跑开。也有一伙勇士迎了上去,要他赶紧把丹药处理掉,那狠话都没放完已经有人弯腰吐了起来。 云舟渡不时瞟向丹阁的方向,在漫天难以形容的气味中,不由得抿唇忍住笑意。 任清霄轻咳了声道: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从丹阁出来的那个是你大师兄。 他命里注定亲缘断绝,无情无爱,孑然一身。你莫要与他走得太近。 笑意从眼底消失,他凝视着揉红了鼻子的少年,缓缓道:师尊,天命真的不可逆吗? 别看了,求你。云舟渡身上的红衣如被点燃,脚下的水沸腾了起来。怕烧到他似的,云舟渡退开两步不再接近沈千眷。 沈千眷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你接近我,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忽然不想问了,干脆闭上了眼,好,我不看。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即便他闭上眼依然有声音传入耳中勾起前世回忆。 不是告诉过你么,有人欺负你你不能总自个受着,那只会使他们更肆无忌惮。符不都给你了么,实在不行就用神符,罗睢那群家伙就是欺软怕硬,打怕他们就不敢来了。符呢? 云舟渡:被抢了。 沈千眷默默解开捆着他的绳索,将他从树上放下来,略头疼道,这地方那么偏僻,若不是我恰好路过这里,你岂不是要被吊个三五天。 师兄你受伤了!云舟渡指尖触及他被血染红的肩头,怎么会伤那么重? 没事,云舟渡那狗他伤的比我重多了。提起云舟渡,沈千眷心虚似的眼睛乱瞟。 云舟渡措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觉得伤口更疼了,一下扑向他紧紧抱住。 沈千眷被扑了个满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你别哭啊,要实在气不过,我带你去找他们,咱也把他们吊在树上。 现在想来,云舟渡与他几乎是前后回来的,根本没机会遇上罗睢他们,更别提被吊了一天。罗睢他们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冤到六月飞雪。 烟花在夜空中炸响,那是在昭天剑宗被灭门的前夕,一切都风平浪静。 毫无所觉的沈千眷将同心玉送给他,就差摇起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