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8)
贾陵昌等人在用膳的时候也没让聂秋和萧雪扬闲着,很快就有人端了夜宵上来。 是一些形状各异的糕点,还有两碗冰糖莲藕汤,白花花的,煞是好看,又有清香扑鼻,连萧雪扬这种刚吃饱的人都忍不住动了勺子。 她吃了两口,忽然想起了一回事。 聂哥,萧雪扬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嚼着口里软糯清甜的莲藕,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另一条蜈蚣不是也进去了吗。我算着时间,那刺客估计要被吃干净了 到时候会是怎么个模样? 聂秋对她将要说的话产生了点预感,象征性地吃了两口便停了筷子。 钻进血rou里,从里面吃起,将五脏六腑啃噬得干干净净。一开始只是隐隐的疼痛,像被蚊虫叮了一下似的,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等到真的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半的身体都已经进了它们的肚子里。萧雪扬边说边吃着,完全不受影响,等到发现尸骸的时候,可能就只剩下牵连着血rou的白骨了,还有它们排泄出来的东西。 处理的方式很简单,把两条蜈蚣都解决掉。 萧雪扬斜过勺子,把里面的汤水都倒回碗中,尝过人rou的滋味,就留不得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叫。 那声音太过骇人,几乎所有人都同时停了筷。 贾济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慌张。 看来,他已经意识到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了。 第74章 、丑闻 正厅里, 其余人面露惊恐,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贾陵昌没有发话, 他们也都不敢动。 偌大的厅堂中,此时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而贾陵昌听到惊叫声的同时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摄人的眼眸抬了起来, 望向了聂秋。 这不是用巧合就能形容的。 混迹各方势力多年的贾陵昌一旦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浑身的气度就变得暗沉可怕起来,被他的视线锁住的时候, 如果是初出茅庐的小毛孩可能已经吓得浑身冷汗了。 就算是坐在聂秋旁边的萧雪扬也觉得手脚冰凉, 口中的汤不知道当不当咽下去。 聂秋没有躲闪他的目光。 他在贾陵昌望向他的那一瞬间, 不逃不避,抬起头迎了上去。 所幸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来得快去得也快。 贾陵昌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冷冷地扫了身边的贾济一眼。 贾济端着碗的手都有些颤抖,不敢抬起头去接父亲的视线。 聂秋上一世就知道, 贾陵昌是个聪明人。 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拿什么证明, 只需要两三个眼神他就能明白一切。 片刻后,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是侍卫跑了过来。 他脸色很奇怪, 看了看聂秋和萧雪扬二人,含蓄地说道:老爷, 发生了些事 侍卫想了想,俯身在贾陵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知道了, 我等会儿就过去。 贾陵昌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要是吃得下的就继续吃,吃不下的就赶紧回房里去。 有了他这句话, 贾陵昌的几个子嗣恭恭敬敬地退下了,见他们离开,其余女眷也纷纷跟着退下了,没过多久正厅里就只剩下贾陵昌、聂秋和萧雪扬三人。 萧雪扬赶紧把手里的碗勺都放下了。 贾陵昌笑了笑,萧姑娘不必如此紧张。 随即他又看向聂秋,贤侄来这一趟怕是就为的这个吧。 瞒不过家主。晚辈是确实是为这个来的。 聂贤侄应当知道什么是该看的,什么是不该看的吧。贾陵昌摩挲着扳指,缓缓说道,若是不想殃及池鱼,我劝贤侄最好尽早抽身。 聂秋没有说话,萧雪扬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赶紧开口。 家主,是我要聂哥来的。她解释道,最近一直有人跟踪我,想将我掳走,所以 贾陵昌觉得太阳xue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 他倒是想直接斥责一句胡说,可面前这两人的身份都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 沉默了许久,贾家家主才悠悠叹出一口气。 我曾与令父有过一面之缘。 萧雪扬一下子有些紧张,极力掩饰了慌乱,干笑两声,那,那好巧。 虽然世人总说他脾气古怪,但我自认为与他相处得不错。贾陵昌回忆道,你是他的女儿,想必脾性品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肯定是要替你讨个公道的。 看到贾陵昌已经让步,聂秋也不可能再步步紧逼。 有家主这句话,晚辈就放心了。 他推开椅子,抱拳说道:晚辈下次再登门拜访时,必定不会像这次一样草率。 萧雪扬下意识也跟着站了起来,依葫芦画瓢地跟着聂秋同贾陵昌告别。 贤侄慢走,我就先不送了。贾陵昌亦是回礼。 等到聂秋带着萧雪扬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他才状似随意地又说了一句话。 我府邸中有个和你父亲一样的紫檀金砂壶,贤侄,你说是不是很巧? 聂迟啊聂迟。 聂秋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答复:确实是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贾陵昌。 聂迟一时糊涂,气血上涌,就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紫檀壶送给了贾陵昌的小妾。 以贾陵昌这样的精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他也就是不说罢了,实际上当作把柄拿捏在手里头呢。 此时又忽然提起,不过是想让聂秋长点记性,别把贾家的丑闻往外说罢了。 但是他本来也没打算往外说。 聂秋和萧雪扬从侍卫那里把各自的东西拿了回来,便离开了贾家。 聂哥,就这么走了? 走出去一截路之后,萧雪扬回头望望,满是遗憾地问道。 再呆下去只会被贾陵昌视为眼中钉。聂秋答道。 再说了,他还有别的方法。 从正厅走出去的那一瞬间,聂秋就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招鬼。 之前一直没有用,是因为他不想在萧雪扬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 相处久了,聂秋发现他不想说的萧雪扬也不会过问。 更何况,这种特殊的手段正是该在这种时候用。 聂秋就这么和兴致缺缺的萧雪扬重新回到了望山客栈。 商贾之家一向不大信鬼神一类的东西,聂家如此,贾家也不例外。 不过贾陵昌还是留了个心眼,请人在一些房间里布下了符咒。 纵使如此,红鬼在贾家进出也几乎能说是畅通无阻。 等到萧雪扬睡下后,聂秋吹灭了蜡烛,没过多久,红鬼就回来了。 贾陵昌警惕性很高,就算是一阵冷风都能使他止住话头。它盘腿浮在空中,唇下露出的獠牙在夜色中显得愈发狰狞,不过我还是基本上把东西都听全了。 聂秋半倚在榻上,听着红鬼用嘶哑暗沉的声音娓娓道来。 一直派人跟踪萧雪扬的确实是贾陵昌的三儿子,贾济。 聂秋和萧雪扬一走,贾陵昌就去了贾济的房中。 贾济大概没想到父亲来得这么快,被拎出门外的时候都想要辩解。 然后贾陵昌一言不发地带着贾济去了发现死人的地方。 这分明就是我给你的暗卫,你还想要解释? 贾陵昌皮笑rou不笑的。 贾济张了张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垂着头。 然后贾陵昌隔了一段距离,仔细看了看尸体的惨状。 白骨森森,身上的血rou被啃噬得只剩下了很少一部分,旁边有两条蜈蚣的残骸,还有一堆散发着腥臭味的排泄物 这暗卫就算是死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发现尸体的人惊慌失措地惊叫了一声。 贾陵昌回过身就给了贾济一巴掌。 这响亮的一巴掌明显是把贾济打懵了,捂着脸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你就是这么作践我给你的暗卫的?死了多少?他说着都气得想笑了。 两,两个。还有一些是我雇的。贾济含糊地说道,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大声说道,爹,是她,肯定是她干的!就是刚刚来的那个 贾陵昌恨其不争地狠狠叹出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就这么做?她可是萧家的,毒杀你一万次都可以了! 他声音冷得很,贾济从来没被这么骂得狗血喷头过。 随即,贾陵昌嗤笑了一声,骂道:我都说过了,不该是你的就不要肖想了! 贾济原本都想硬生生挨着骂的,听到贾陵昌这句话后,猛然抬起了头。 要不是二哥,她又怎么会拒绝我?如果我治好她的病,她定会回心转意了 糊涂!她是你二嫂,你怎么能想这些?贾陵昌半是无奈半是痛心地说道,且不提她的病是你二哥该cao心的事情,是她惹怒魔教的人在先,季望鹤不松口,谁也别想治。 红鬼说到这里,聂秋大概就能明白了。 怪不得用晚膳的时候,贾陵昌的二儿子身侧是空着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他也明白了。 为什么上一世贾济娶妻的时候贾陵昌那么开心,为什么他娶的仅仅是寻常女子,不似贾家其他人娶的女子非富即贵。因为他喜欢的是他二哥的妻子。 能让他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就算不错了,管他娶的到底是什么人。 和贾济僵持了那么久,贾陵昌到后面估计就只有这个想法了。 好了,你不用跟我争吵。暗卫我会全部收回来,你就去面壁思过吧。 贾陵昌揉着太阳xue,很疲惫地说道。 贾济有些不敢置信,爹 你还当我是你爹?贾陵昌扬起手,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下手,愤愤地一甩袖,跨出了房门,贾济,你被禁足了。 这件事就算是这么结了。 饶是聂秋,也没想到竟然是为的这么荒唐的理由。 贾济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件事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不惜瞒着贾陵昌,用了强硬的手段想要把善于医术的萧雪扬请过来,结果还折损了许多人进去。 若是明天萧雪扬还好奇,就当作个趣闻告诉她吧。 聂秋想着,正要唤红鬼回铜铃的时候,却又听到它说了一句话。 除此之外,我还看见了些别的东西。 红鬼的脸上一向没有生鬼那样生动的表情,张嘴的动作都十分僵硬。 它说话时,嘴唇翻起,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獠牙,还有如蛇一般细长的舌头。 你今天遇到的那群魔教的人,我在贾家又看见了。 没想到让红鬼多滞留一会儿,反而还收获了意外之喜。 聂秋打起精神,坐了起来,示意红鬼继续说下去。 灵魂的气息和你白天遇到的那些是一样的,不过人数没有那么多,也就四五个。红鬼边回忆边说道,他们之中好像也有人天生对阴气敏感,所以我没有太靠近。 那么,你看见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是什么长相了吗?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什么武功,像是适合耍嘴皮子的那类人。吊角眼,薄嘴唇,挺精明的,和贾陵昌说话的时候毫不落于弱势或者说,反而是贾陵昌在主动退让。 吊角眼,薄嘴唇,不会武功,谈吐得当 红鬼这么一形容,聂秋很快就想起了一个人。 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毕竟交手也轮不上他。 这人经常负责帮方岐生收拾烂摊子,算是正道除了方岐生、黄盛之外最苦恼的一个了,因为他特别谨慎小心,心思又活络,把能够构成线索的一切踪迹都抹得干干净净,让正道无处下手,只能干看着。 也是方岐生在魔教最信任的一个人。 左护法,周儒。 作者有话要说: 紫檀金砂壶的剧情指路第一章。 第75章 、护法 此前也说过了, 贾家黑白俱沾,和魔教的关系也很密切。 就算是上一世贾济娶妻的宴席上,贾陵昌也是请了魔教的人来。 说到周儒, 聂秋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宴席上的那一幕。 宴席上的宾客,以坐在角落的那桌为甚,要么蒙了层黑纱, 要么戴了层面具,或垂头或低声交谈,看起来颇为不起眼, 其中却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未着任何伪装, 宽肩窄腰, 面如冠玉,神色却阴郁得很,带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他身旁的左护法忽然侧头过来和他耳语了两句。 方岐生神色微动,嘴角幅度很轻地翘了翘。 是难得的心情不错。 紧接着, 聂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萧雪扬骂得狗血喷头。 这么说起来 他们不会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吧? 不然以方岐生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参加这种对于他来说意义不大的宴席。 千里迢迢, 从魔教总舵过来这么一趟,就为了看他的笑话? 聂秋晃了晃袖中的铜铃, 将红鬼收了回去。 铜铃面上的冷意褪去, 缓缓垂下,贴在他手腕上宛如烧伤一般的痕迹处。 突如其来的流言, 贾家的宴席,魔教的到来 以魔教玄武门的能耐, 做这种散布谣言的事情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可惜现在是没办法问方岐生究竟是不是那么回事了。 周儒啊。 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和他见一见。 聂秋合上眼睛, 渐渐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萧雪扬起来之后,果然是一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样子。 要不是昨晚上亲眼看见她睡得很沉,聂秋还真以为她因为那件事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