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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黎耀华那里拿了贵宾牌,若是不去光顾,似乎显得不给面子。于是到下一次周末,谢方思抽空去了一趟玫瑰会所,体验东洋女技师的推按。 按摩间的四周都用白色的厚窗帘分隔着,她就躺在正中间的按摩床上,听那女技师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不断地问她“可以吗”“重不重”。只是也不知是那技师的手格外的重,还是她自己身板薄弱不结实,着实觉得她按着自己的骨头推挤,疼痛得很,便不断地说“太重太重”“再轻一点”。 好不容易遭完了罪,那女技师瞧见她背上腿上都被按出了红痕,像是很不可思议,最终拧着眉头道:“太太,你,太细。不适合按。”又想到她是受优待的贵宾,怕她去经理那里说自己的不是,便殷勤半带讨好地,带她去洗浴区旁边的休息区喝茶吃点心。 谢方思坐的是单独的贵宾包厢,距离公共休息区远些,离洗浴池则格外近些。她就着玫瑰花茶吃了半块点心,便听见垂下的门帘外传来尖锐的争吵声。一位太太似的人物锐叫道:“这是谁?这是方西路堂子里的妓、女!你们这样高级的会所,居然放一个□□进来?!” 谢方思出于好奇,便揭开一点门帘往外望,在很远之外又隔着屏风,隐约可以看见一位女士牢牢攥着另一位女士,同会所内穿西服的女经理大叫着争论。那位被攥住的女士隐在屏风之后,只能看见一只勉力挥动着想要挣脱的细胳膊。 女经理大概是说了什么话,无非是出于安抚的目的。那太太又冷笑着大声道:“什么花了钱就都是顾客,我呸!这种女人,保不准一身的脏病!她在哪个池子里泡过,那池子的水就带了病!之后的客人跟着染一身脏病,那算谁的?真是晦气!不行!你们今天必须把她轰走!要不然,我就捅到报馆去,让社会上的新闻记者们评评理!告诉你们,我侄子是民国日报馆的总编辑哩!” 那女经理听罢,忽而将两手相互握紧了,谢方思看不到她的脸,都能想象出她是一副纠结为难的样子。倒是那年轻女人不看侮辱,猛地甩开了手,两手在脸上胡乱地抹着泪水,抬脚就跑开。半途似乎意识到自己落了东西,又折回来,提了桌面上的手袋彻底地离开了。 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 ☆、第 55 章 谢方思看罢了争吵, 正靠在门边出神,不妨有个服务生进门来给她添茶,两人撞了个正着。那服务生受了一惊, 脸色白了一瞬,随即拍着胸脯道:“哎哟, 太太,您怎么站在门边呀?吓了我一跳。” 谢方思便坐回到座位上去, 颇有些为难地道:“我听见外头有人吵架。恕我冒昧问一句, 那位小姐, 真是堂子里的人物吗?”服务生方才就是从屏风的方向走来的,这样大的嗓门,她总不能说不知道。 那服务生很憋屈似的地皱了眉头, 道:“真是冤死了,我们哪里晓得她是不是。即便她真是个妓、女,也不会对我们说呀。”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急忙解释起来,“刚刚那位小姐只是喝了杯茶, 还没来得及去洗浴呢, 就哭着跑了!太太您放一万个心,我们的清洁和卫生, 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谢方思本身就不会常来这里, 当然不必和一个服务员为难较真, 又坐了一会儿,也就走了。 她还特别留意了第二天的民国日报, 哪里会有玫瑰会所的□□。这是略想想就能知道的事,黎耀华是怎样的财力及人脉,即便真有编辑写出了文章, 他手底下助理的一通电话,别说撤一篇文章,就是这一位编辑,也能一并撤下去。 这些都没所谓。她心想,只要这位黎先生待白海棠很好,也就可以了。 她下了学回到家里,李言早说过今天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她便让周妈下了碗小馄饨,暖洋洋地吃下肚子。又约了冯老太太出门散了一圈步,回来后同周妈闲话谈天,直到彼此都打上了哈欠,望一望钟表,竟是夜里将近十点钟了,李言还没有回来。 周妈挨不住困,先去睡了。谢方思也慢悠悠洗漱完换上了睡袍,心里却想着,李言从前也不时出去应酬,却从没有这样晚归过,不过比起猜疑,她更多的是怀着担心,很怕他有什么意外。 她人虽躺到了床上,睡眠却很浅。约莫午夜十二点钟,隐隐听见楼下有汽车熄火的声音,紧接着是开门声,猛然间便清醒了,披了睡袍便跑去了楼下客厅。客厅里为他留了灯,果然看见李言仰靠在沙发上,一手的拇指与食指拧在眉间,似乎是很费神思的模样。 谢方思便悄没声息地走到沙发后头,两手轻按上他的太阳xue。在她微凉的手指尖贴上额角的一瞬间,李言便睁开眼来,黑黢黢的眸子只稍一刻便望准了她,道:“还没有睡吗?” 谢方思轻声道:“我迷迷糊糊的,被你吵醒了。”又凑近在他颈间嗅了嗅,问,“你喝醉了吗?给你泡一杯生姜茶来,好不好?” 李言嘴角上扬做一个微笑,抬手在她凑近的颈后抚了一抚,那就是同意的意思了。谢方思伸手把他的大手摘下,径自去了厨房泡茶。 她一走,李言的神色便又冷凝下来。今天这一场席面,不出他的所料,果然是由黎耀华做东。不光请他,另请来了沪上政府税务部的副部长,海关衙门的处长,以及沪上商会的总秘书。李言与其中的前两位都认识,算是点头之交,待到黎耀华本人到场后,倒是很熟稔地请他们都入座,说今天只当是朋友间的小聚,决不谈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