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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方思主动拉了他的手,一面往病房走着,一面笑叹道:“这点事也要生气呀?等我们......”她羞于将“结婚”这样的字眼挂在嘴上,委婉道,“等我们在一起后,你还愁没有花钱的地方吗?退一万步说,你是万事都不想分出你我,那我现在花谁的钱,又有什么分别呢?” 话刚说完,便觉得李言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沉沉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我当然听你的。” 谢方思回到病房便开始给谢老太太归置物品,等收拾完了,也到了晚饭的时间。李言去医院外的小馆子打包了两样清淡的菜色,三份米饭和一道汤,三人在病房里一起吃过。 住院的第一天晚上,谢方思当然要陪的,“往后一个礼拜,我下班了就过来陪您,要是休息日,我就做好饭带来,给您陪夜。” 李言不急不缓地道:“有我在,哪里用你来陪夜?你精神头本来也不好。” 谢方思觉得不妥,道:“你平日里事务很忙的,有时连休息日都要公干,医院这里的事就少费点神吧。我也就是陪一个礼拜罢了,并不伤精神。” 谢老太太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摇着头笑道:“行了行了,我看谁也不用留下陪夜,都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医院里有值班查病房的医生,还能有什么事吗?” 谢方思心想,晚上巡查一两次病房,到底不是时时刻刻守在床边,总有疏忽的时候,怎么能一样呢?不过嘴上也不争辩,冲谢老太太撒娇道:“好好好,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不过今天晚上,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的。”先陪过这一晚,下一次,再想法子就是了。 不让她留下,简直是不能让她安心。谢老太太拗不过她,同意归同意,一到晚上九点半,自己要睡了,也催着谢方思赶紧到小床上来睡。 谢方思答应得很好,上床熄灯,可她人虽躺到了小床上,心思却时刻关注着病床上谢老太太的情况。直到过了十二点钟,还是睡得很安稳,她才放下一点心来,径自睡去。 第二天正是休息日,谢方思早晨回家收拾了自己,又在家做了饭,近中午带着饭盒水果来到医院后,便呆着不走了。谢老太太整日没有大碍,谢方思还给她削了苹果,两人不时地闲谈说笑。倒是同病房住进了另一位伤患,据说是发生了汽车事故,送来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头上和右手都密密地包裹着纱布。 情况在第三天中午时发生了转变。 李言公干了一个休息日,这一天早早来了病房,最早留心到谢老太太气喘得很急,心里升起隐隐的担忧。 前一天,谢老太太说想吃点带汤水的吃食,谢方思便熬了鱼汤和粥带来,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无端地急喘起来,一口气不能换上。谢方思当下丢了碗筷,给她喂水顺气,等李言带着医生赶回的时候,谢老太太缓和了许多,祖孙两个都是苍白着一张脸。 这一下,谁也不能认为老人家只是小毛小病了。 医生办公室里,还是那天看诊的医生,撑着额头愁眉苦脸道:“你家老太太的病,显然已是很重了。今天听了脉,心跳比上次慢下太多,衰弱极了。”他重重地叹气道,“也许是心脏的毛病,但不管病因是什么,现在已经表现为心衰,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谢方思木愣愣地站在一边,红着眼眶,恍惚道:“这怎么可能呢?她昨天还是好好的呢。” 李言拧着眉头,思忖道:“没有法子,是医院的设备不足够吗?还是这病没药可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医生到底见惯了生死,把这悲报公布了,脸上的沉痛也就消退许多,摊手道:“人外有人,这叫我怎么说呢?但至少在我这里,是没有希望了。” 谢方思听到他说“没希望”,只觉得百来口大钟,在脑子里一齐撞响,满世界一片嗡嗡乱鸣。她像是魔怔了,脚下一阵踉跄,被李言一把扶住了也不管,挣脱开了,只管往谢老太太的病房摸去,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从里头传来一阵凄惨的嚎哭声。 谢方思的心跳简直要在那一个瞬间停下,恐慌之后才惊觉那是个男人在哭,他的声音,自己也是从没有听过。 她此时正贴着病房门外的墙壁站着,这个角度,里头的人看不到她,她却可以通过洞开的房门瞧见另一位病人的病床。病床边上,果然是坐着个略宽胖的男人,伏在病床上径自哭着。她满怀的痛苦不能收拾,索性呆立在原地,盯着这场景发愣。 不一会儿,谢老太太的声音便从看不见的另一方角落传来了,劝道:“唉,见了伤病的人,何必就要对着她大哭?伤痛在病人的身上,本来就够苦了,自己哭不够,还要听别人来哭自己吗?你要对她笑,多和她说说话,宽慰宽慰她。病人见你表现得轻松,也就不觉得自己病重了,反倒可以获得一点愉快的心情。” ☆、第 41 章 伤痛在病人的身上, 本来就够苦了。这两句话不住地在谢方思的耳边回响。 她原本是极力地压抑着情绪,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往外涌的眼泪, 又怕自己发出哭声,惊动病房里面的人, 便捂着口鼻,转身沿着走廊往回走。她走得没声没息, 人也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哀情里, 也不管走道上有没有人, 一味地往前迈步。 李言正站在那走道的尽头,不躲不避,看见她走到跟前了, 便张开怀抱,将她收入怀中。像接纳一只迷失了路途的倦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