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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寒凌瞳孔紧缩。 这是这十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被师父打。 “我曾经是怎么与你说的?不要让外人看到你身为异族的一面,可你这次又是如何做的?若不是接应你的人是我们自己门派的,你那不人不鬼的样子早就被天下看光了!” 苍寒凌的脸色越来越白。 虞若卿给予给他的肯定与勇气,似乎就这样在师父的斥责中逐渐消失。 好不容易褪去的黑暗像是海浪一般又再次扑来。他明明是海异族,却逐渐有了些窒息的感觉。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进入第二个秘境之后,封印忽然失效了,我也没有办法……” 苍寒凌在秘境中曾经短暂地想过出来后如何与师父解释自己的新变化,想告诉他,他不想再被封印了。 可是在永渊长老冰冷失望的目光下,这些话却通通在嘴边变成了解释与道歉。 “你的妖力和灵气已经混杂在一起,这说明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使用妖力。”永渊长老失望地说,“我没有想到,仅仅是几天的松懈,就让你如此自甘堕落……是我过去太信任你,是我的错。” “师尊!”苍寒凌急促地唤道。 “这么多年来,为了你,整个星罗峰花费了多少精力与法宝丹药,你自己心里清楚。”永渊叹息道,“若是知道你有自我作践的这一天,我当初又何必收你为徒呢?”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 苍寒凌的心脏一片茫然地抽痛,他薄唇微颤,竖瞳终于渐渐泛红。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片漆黑的海域,孑然一身,孤独而安静。直到拜师之后,苍寒凌仿佛才只有靠了岸。 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背靠师尊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和普通人一样,终于有‘家’,有停靠的港湾。 如果永渊长老真的对他失望,甚至逐出师门,哪怕只是想想,苍寒凌便有一种要坠入海底的恐惧的不安全感。 若是过去,他现在一定已经道歉甚至请罪了,可是—— 苍寒凌又想起秘境的那一天,白衣的姑娘坐在岸边,在阳光下,她温热的手掌抚过他的面颊。 他闭了闭眼睛,而后开口道,“……师尊,我是鲛人混血,妖本就是我的一部分,我没有作践自己,我只是接纳了真正的我而已。” 池边的老者静静地注视着苍寒凌。 “告诉我,凌儿。”永渊长老道,“当你与那些被宗门弟子处决的妖畜们催动同一种力量的时候,你的心里便是这样想的吗?” 苍寒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他的喉咙发出痛楚地音节。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和辩驳,他不下贱,他不是畜生,他只是接受了自己,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苍寒凌清楚地知晓永渊长老是最典型的人修尊者,蔑视妖族与魔人,觉得他们都是孽障,与没有灵智的妖兽没有任何区别。 永渊长老欣赏他,也永远只能欣赏青睐苍寒凌作为人的那一面。 苍寒凌感受到剧烈的痛苦,他意识到如果他想留在星罗峰,如果想让师父像是过去那样对他好,他便永远只能做残缺的人修,承认自己的另一半是不堪丑陋的下等血统。 和过去一样,当苍寒凌最痛楚的时候,永渊长老伸出手,缓缓地抚摸他的头,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他。 “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我不怪你。”老者缓声道,“不论如何,你自始至终都是我最满意的弟子。” 苍寒凌抬起头,他看向永渊长老的眼睛。 永渊长老说,“凌儿,只要你认错,为师便既往不咎。” 苍寒凌睫毛轻颤,过了半响,他低声道,“可是,卿卿说世上万物都是平等的,她很喜欢鲛人。” 不等他说完,永渊长老便笑了。 “自然是平等的。”他道,“世人也常常喜欢偏爱猫儿狗儿,不是吗?” 苍寒凌的脸色便渐渐变得苍白了。 永渊长老的手向下,他想要和过去一样抚摸苍寒凌的脸颊,苍寒凌第一次偏头躲了过去。 注视着自己落空的手掌,永渊长老收回手。 “你交到了新朋友,我很高兴。”老者淡淡地说,“可不要太过于相信某个人,每个人都会变。她现在喜欢鲛人,可她若是未来看到妖族是何等残/暴、如何将一个弟子撕成碎片,她还能保持如今的初心吗?” “她和旁人不同,她不会的。”苍寒凌急急地辩解道。 “你有几成把握呢?”永渊长老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敢带她去妖界看一看吗?或者——你敢在她的面前,用鲛人的方式杀生吗?” 苍寒凌愣住了。 “这才是你身为混血与旁人最大的不同,我的孩子。”永渊长老淡淡地说,“你的朋友们是下任宗主、是世家大公子、是下代宗门的核心人物,是江长老的爱徒。” “而你呢?你本可以光明正大地做星罗峰的继承人,与他们平起平坐,和他们继续做几百年的朋友。如今你真的想要放弃这些,选择做修仙界对立面的妖族吗?” 苍寒凌缓缓地垂下头。 他身上刚刚的那股精神与冲劲儿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永渊长老伸出手,他轻轻地抚摸苍寒凌冰凉的脸颊,这一次,青年没有躲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