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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范小侯爷,静宜不会,就由我代她打吧。” 范景年左右环视,见霖国公夫人离席不在,一时轻狂心起,嬉笑道: “代打可以,但双陆与酒令不同,可是要押注的。这赌注,还是得寻老板亲自出。” 春花眸中微微一冷,语声依旧平静:“范小侯爷要什么赌注?” 范景年得意洋洋:“若我胜了,便在上阳楼设一小席,请寻老板拨冗单独赴宴,如何?” 众人均是一愣。寻静宜倏然面色雪白。 原本是相安无事的雅宴,只因有容貌出众的女子在场,便有那身居高位的男人抑不住遐思,将父母教过的体统尽喂入狗肚子里去了。而行走于白日、无愧于心的女子,却常常需要谨小慎微,以免世俗将种种龌龊想象加诸己身。 寻静宜狠咬住下唇,几番隐忍,才没有起身便走。她虽柔弱,却并不蠢,此刻若因对方的弦外之意而羞愤,只会遂了他的阴暗心思。女子抛头露面,自然不易,但她晓得,该变的是这世道,并不是自己。 她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软rou之中,正思索该如何回应,手背被另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 春花执起酒杯,遥遥向范景年举杯: “范小侯爷这赌注,立得可太谦虚了。” 范景年一愣:“何出此言?” “既为赌注,应当是诚心正意地去讨要,却讨不到的东西,才合立为赌注。就譬如我,想请范小侯爷押下的赌注,便是贵侯府中珍藏的‘春昼’一坛,若是红口白牙地要,范小侯爷定是不肯给的。” “春昼”之名,享誉天下,但真正喝过的人却极少。只因这酒出自京城碧桃垆侯娘子手酿,侯娘子脾性古怪,一年只出十三坛。去年的十三坛有六坛进了宫,六坛由京中几家达官贵人宴请贵客时饮去,只余一坛收在安德侯府中。 但范景年无暇追究她如何得知自家府中还有一坛“春昼”。他耳听春花似笑非笑的话语,面上渐渐现出薄怒来。 “范小侯爷想请人吃饭,还要立个赌注。看来平日,都没人真心乐意和您同桌吃饭呢。” 座中的有人噗嗤笑出声来,碍着侯府的颜面,才立刻压下,未敢放肆。 范景年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一时竟不知是该发难还是忍下。只纠结了一瞬,他便永远地错失了良机。 一个冷冽的声音幽幽响起: “这几个,就是姨母请来的青年才俊?” 座中的贵胄公子们对这声音,没有不熟悉的,当下都变了颜色,哗啦一声,全都站起来了。范景年手中酒杯当啷跌落,黄汤洒了一地。门扇开启,冷风兜头灌入,他清醒了几分,吓得腿直发软。 “谈……谈叔!” 论起辈分,范景年的祖父还是谈老太师的门生。论起交情么,范景年十八岁时年少轻狂,纵马西市,被谈东樵撞了个正着,不由分说捆去了京兆尹衙门,亲自盯着京兆尹按律打了他三十板子,三个月没能下床。 范景年陪皇帝陛下打双陆,都不及在谈东樵眼皮底下来得慌张。 这瘟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最讨厌宴饮交际的么? 他手脚止不住地哆嗦,正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躲起来时,听见那尊瘟神轻哼了一声: “范小侯爷要打双陆?不如我来陪你打。” “……” “我只以自己立赌注,做不得别人的主。若你赢了,便由我拨冗,与你在上阳楼单独吃一顿饭,如何?” “……” 范景年快哭出来了。 “至于你的赌注么……”谈东樵停顿了一下,转头问春花,“你想要什么?” 春花抿唇,微笑:“我想要侯府那一坛‘春昼’。” 谈东樵点点头,对范景年道:“若你输了,便输我一坛‘春昼’,你可答应?” 范景年哪敢不应,嘴唇打颤了半晌,鼓起勇气问: “……谈叔,我没别的意思,你……会打双陆么?”谈老太师曾进谏过皇帝多次,双陆乃贪情丧志之奇技yin巧,人君当远离之。打死他也不信谈东樵会打双陆。 果然,谈东樵迟疑了。 这时却有人不识时务地举起只手: “双陆的规则十分简单,我可以教教谈大人。” “……”范景年死死瞪住春花,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耳听那尊瘟神极和悦地说了一句: “那就有劳春花老板了。” 范景年犹不认命,垂死挣扎道:“谈叔是修道的高人,掷彩作弊太容易,这不公平。” 话音刚落,那愁人的春花老板又不嫌事大地开口了: “这也好办,我替谈大人掷骰子,可行?” 然后,众人便看见万年冰块脸的谈东樵大人勾起唇角,笑了笑。 “可行。” 那一瞬间,范景年产生了幻觉:若那位春花老板问一句,把范小侯爷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好不好,他谈叔也会和颜悦色地说声好。 而春花已经乐呵呵地站到了谈东樵身边,双手合并一击: “既然这么公平公开公正,咱们就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来吧,造作啊~ 感谢在2021-10-13 21:20:11~2021-10-16 02:3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