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页
于是,她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们一眼。 “以前种种是非,待你们出了安乐壶,自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现下先出去再说。” 春花冷然望着她:“你既然一直为妖尊做事,又害了苏玠,今日为何要救我们?” 樊霜微露踟躇,半晌道:“我有一件重逾性命的东西,寄放在了石渠公子处。护着你们,才能保那东西无虞。” 春花还要说什么,樊霜不耐烦地皱起眉:“再磨蹭,谁也别想出去!” 春花伸出手指:“那是……一只狐狸?” 其余两人一愣,顺着她所指看过去,果见一只长得极好看的小狐狸,气喘吁吁地停在拱门之外。它像是从泥淖里挣脱出来一般,浑身的毛乱糟糟的,沾满灰尘,仔细看才看出通身是红色,只有四爪和尾尖发白。 小狐狸瞪着樊霜,面露恐惧,再偏头,看见樊霜背后的严衍和春花,乌漆漆的瞳孔蓦地放大,尖吼了一声,狂喜地向严衍扑过来。 严衍怎会让它扑中,侧身一闪,小狐狸便撞在了石壁上,听声音撞得不轻,呜呜咽咽地抱头哭了起来。 春花先起了恻隐之心,过去将它抱起来:“这里怎么会有狐狸?” 樊霜道:“多半是妖尊抓来的老五。” 春花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老五的真身。 她凑近小狐狸湿漉漉的双眼,仔细打量:“你是……可以变成人的吗?” 小狐狸恨恨地冲她龇牙,那嫌弃的神情莫名有些熟悉,她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樊霜忽然叫了声糟: “它身上有禁制,无法变回人形。……它就是今天腊祭的祭品。”她冷冷扫了小狐狸一眼:“妖尊认得它身上的血气,必亲自来追。我们得把它留在这,否则会一同被妖尊发现!” 春花一怔,手中下意识松开,小狐狸被她闪了个屁股墩儿。 樊霜道:“它又不是你的同类!别管它了,快走!” 严衍注视着春花,点了点头。 是了,老五的生死,他们断妄司也是不管的。 春花被严衍拉着,踏出两步,猛地顿足。 她转头看着那小狐狸。它似乎猜到了自己不受重视的命运,眼中再无戾气,只是凄苦地望着她。 她拉住严衍: “不知道这小狐狸变成人的时候叫什么名字,做什么为生,是不是还有个家要养活。” 严衍望着她: “天道自有其常。你何必深想?” 春花道:“这些老五,他们也织布做饭,迎客算账,养马造车,他们虽不是人,但人世间的繁华,也有他们一分贡献。他们的性命,怎么就不重要呢?” 精于香道的兰荪,会写讼状的罗子言,和气迎客的熊掌柜,她宝贝的护卫仙姿,还有苏玠,玩世不恭但讲义气的苏玠。 所谓人间的繁华,没有了他们,还剩下什么呢? 严衍触及她的目光,神色有些复杂。 他心中向来存着天道律法和伦常,从无倾斜。人妖殊途,老五的世界自有规矩,从来就无需断妄司插手。 但…… 他叹了一声:“那就带上它。” 樊霜回首看看他们,挑起眉:“你们两个凡人,还真是奇怪。” 三人一狐加快了脚程,不多久便来到一条细长的甬洞之下。 樊霜道:“上方就是壶口,你们快上去。” 甬洞四壁滑不溜手,根本无攀爬着力之处,严衍四处探了探,直觉他要自己一个人跃上去或许还有可能,带着春花,却是万万不行。 春花看出他的顾虑,道:“你若能上去就先上去,垂了绳子下来缀我。” 严衍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旋即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他轻轻跃起,使出壁虎游墙的功夫,缘着洞壁向上攀爬。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甬洞终于到顶。他攀住井沿,翻身跃出甬洞。 周遭寂静如谜,严衍的双目习惯了黑暗,接触到上方透下来的微光,一时觉得有些刺目。待了顷刻,他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殿宇之中,这甬道的出口就藏在一个巨大的神像背后。 殿中空寂无人,窗外有熹微日光透入,此时应是清晨。 严衍绕过神像,四处翻找,终于在神龛下找到了一段布幔,可以结成绳索。他不经意地抬起头,望见那神像的面容,不由得呆住了。 神像面容莹润,神情温和,眸中却隐隐透出一股邪气。 更重要的是,神像的相貌,竟与春花有□□分像。 神像的头顶上,一张金箔匾额幽幽地亮着四个红色大字: 招财进宝。 密密的玄旌法阵倏然在他身侧张开,殿门豁然洞开,八名道人飞身而入,将严衍团团围在中间,为首的正是澄心道尊霍善。 “道法无量!贫道在此恭候多时了。” 财神像的眼眸似乎妖异更盛,泛起了紫光。严衍耳中敏锐地捕捉到甬道中传来女子的惊呼,他眸中倏然一冷。 顾不上隐瞒身份了。他双手在身侧结成手印,周身蓦地青光大放,如暗夜中爆出万丈烟霞。霞光刺破金色的玄旌法阵,神火一般冲向围困他的八个道士。 岂料道士们却像未卜先知一般,同时回退,避过了青色神火。 澄心道尊慈悲无限地抬眸,叹了一声:“施主能破玄旌,能使掌中雷,果然是断妄司天官谈东樵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