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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没能去避暑山庄,没想到今年又落了空, 加上近日天气燥热乏闷, 她们听闻杜姑娘出宫便不免有些激动了。”她没法直接跟帝王说,有人动了从此远离深宫, 再不想伺候帝王的心思。但淑妃还是委婉的提了提众人也想出宫,许是玩玩也好, 或是散散心也罢,宫里嫔妃一年到头能出宫的机会便是盛夏避暑,秋狩狩猎这两回,若是地位卑微, 这两回机会都不一定有,踏入宫门注定没有机会再出宫。 不过让淑妃没料到的是,崇德帝抬眸望着她,便道:“她们想离宫?”离宫与出宫看似一字之差,可是听上去意思截然不同。 帝王黑沉眼眸似能窥探人心,李兮雅心内猛地升起股猜测,帝王说的离宫就是她想的放她们出宫。 李兮雅心里登时一紧张,身下才坐了红酸木椅三分之一的位置,站起身的动作迅速,答道:“天热人心浮躁,想去避暑山庄也是正常,内务司用冰供应臣妾会再提上一成。” 她只好说成自己办事不利,短缺了各宫冰块,才让宫里人有了怨言,把错事往自己身上兜揽。 实在是帝王所说的事此事甚大,她不能贸然替旁人做主回答。宫里用不着费心争宠后,没那么容易谁和谁结死仇,关系反倒缓和不少,遇事能彼此关照一二。所以哪怕宸妃跟她透露过想离宫的意思,她也怕自己说出口,反而害了宸妃。 淑妃独自揽下责任,让崇德帝闻言挑了挑眉,显然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选择。宫务他交给李淑妃,不代表他并不知情宫里的事,自查出各世家在宫里放置眼线,宫中事务就没有他不知晓的,薛氏那回下药纯属是嘉羡大长公主钻了空子。 他将手中毛笔归置于笔架上,正视着眼前自己后宫里的淑妃娘娘,道:“想离宫无可厚非,谁动了这番念头都可,朕特许恩典。” 他眼里好似有了一丝柔情,也沾染了些温柔,不似以往冷酷无情,好像……她们做不成他的女人,亦是他的子民。 李淑妃不禁出声喊道:“皇上?”还是想不通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怎么就愿意将宫里女人遣散,甚至愿意下旨准许她们自行婚嫁。 如今皇上膝下无子,后宫无中宫,再要遣散后宫妃嫔,她不必深想就知道其中艰难,可是同时崇德帝的话让她明白,或许她们真的可以走另一条路,且不用如宸妃所言长伴青灯古佛。 淑妃眼里闪过希冀,只是想到李家那群人,想到自己生母,她的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下来,许多事情不是她们想就可以做到的。她素来是小心谨慎惯的人,并没有做出头鸟,低着脑袋没有把话说出口,但是并没有急匆匆拒绝。 崇德帝似乎知道她的顾虑,没有过多为难她,这种事情哪里能一蹴而就,摆了摆手让淑妃出去。 淑妃垂首领命:“臣妾告退。”走到门口就要出书房前,她皱着眉往回看,只见坐在御案后的男人,正微低头勤恳批阅奏折。 李兮雅哪怕回到自己宫里,心底也并未放下帝王跟她说的那席话,眉间微微蹙起,心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们都知道帝王生性寡淡,只在有和淑皇后面前才露出几分情意,中间帝王与和淑皇后闹别扭,曾短暂的出现过一个杜月满。但自从和淑皇后逝世后,帝王就没有踏足过后宫,杜月满亦是低调行事,如果不是这回突然知道她出宫,她们可能都快记不起还有这么个人了。 她们比谁都清楚自己是否得宠,是否被帝王临幸过,更清楚当初和淑皇后葬身火海,帝王曾将罢朝八日,那整整八日都将自己锁在麒麟殿谁都不见。 淑妃清楚后宫女人的心理,有时候不是她们不知道帝王对和淑皇后情深,只是心里总期盼着和淑皇后已死,帝王能走出对和淑皇后的感情,着眼后宫其他人,不管是她们当中的谁都行。 就像当初杜月满横空而出,这就像冬日结冰的湖面突然破开一处冬,犹如破除了和淑皇后的独宠般。 她们为多了个女人担忧,但心里更多的是欣喜,自觉自己终于有机会,毕竟有前人将湖面砸出冰洞,也代表着她们能有机会,在其他地方破湖面,见到里面淌着生气、漾着波纹的湖水。 只是杜月满并没有如她们所想,得到帝王恩宠,按照如此发展下去,或许以后她们都不会有宠,得以出宫当真成了她们都另一种选择。 是跟历代帝王后妃那般一辈子待在深宫,还是如崇德帝所言领恩出宫,这两个选择就摆面前。 前者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活着,可是得困于后宫一辈子,此生可能都不会得到宠幸,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后者能出宫得到自由,甚至可以另嫁他人,但是要面对的不简简单单只是流言蜚语四字,也不是谁都敢娶从后宫出去的女人,但自由二字对于囚困在深宫的人诱惑太大,更何况她本就不是拘泥世俗的人。 她娘亲出自青楼,后来又是外室,再后来她入宫,换她娘亲入李家做姨娘的机会,这些年她比大家千金、闺阁姑娘见识的外界人心险恶更多,如果她出宫她至少能不叫自己饿死。 当初她答应入宫一是为了还她娘生养之恩,二是她看见她娘眼里的希望,虽说她瞧不起男女情爱的,但至少那是她毕生追求的。 以前她只想好好在深宫活下去,如今她觉得自己可能知道她想要的,为之追求的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