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页
自杜浮亭清醒后, 红珠就捧着药碗站在床头,一人不想喝药,一人执意劝, 现在僵持不下。 杜浮亭紧紧抿着唇,面色紧绷,如纸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红玉有意劝红珠暂且放下碗,红珠睨了她眼, 红玉最终还是闭了嘴。 现在红珠都能逼娘娘喝药, 她还是先躲在旁边为好, 更何况娘娘不肯喝药, 身子一直亏损下去也不是办法。 “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姑娘还是先把药喝了吧。您知道的,只要奴婢想, 奴婢有法子叫娘娘喝药。” 自在杜府开始,杜浮亭就不爱喝药。可是她羸弱身子, 不喝药肯定不行。红珠伺候在她身边,主要就是哄着她喝药。叫人乖乖喝药的办法, 她手里没百十来个, 也是够让杜浮亭将药喝下去。 这话一出,红玉以为贵妃会呵斥红珠不分尊卑, 可没想到方才倔犟的贵妃,端起不烫不凉的药, 眉头都不皱的直往嘴里灌,这药味光是闻着就够苦,可是床榻上的女子喝完眼睛都不眨。 红珠见到杜浮亭将药喝下,把只剩点点碗底的药碗交到红玉手上, 自己站在内室陪着心情已经坠入谷底的杜浮亭,也是在守着她,不让她偷偷将药扣出来,人劝药的办法再多,也抵不过真心不想喝药,她就怕杜浮亭会把药吐出来。 等到小半时辰过后,她才离开内寝,用膳红珠不会守着。她家姑娘不愿喝药,可用膳还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更何况她家姑娘不是铺张浪费的人,这得多亏了陆公子的耳提面命,姑娘见不得奢侈浪费,摆在她面前的膳食,只要不是她厌恶的,她几乎都会乖乖的吃完。 夜间杜浮亭腰间垫着迎枕,靠在床头发愣,嘴里喝完药的苦味让她没法入睡,只不过今儿她没入睡,却得了意外收获。 谢玉悄无声息地入内,没想到等着他的是燃着橘黄色烛光的内寝,以及侧头望向她的杜浮亭。 他夜探椒房殿,她似乎毫无意外,反而轻轻开口:“是不是我病得太重,眼前出现了幻觉,还是阿笙……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吗?”从前他也会偷偷摸摸的跑到她房间里见她,以至于哪怕帝王偷偷潜入她寝宫,与她共睡床榻,她都不反感。 谢玉抬眼望向杜浮亭,没想到自己入内杜浮亭并未入睡,可霎时他就收敛神色,因为他看见她在通过他,回忆镌刻在她骨子里的人,谢玉跟着杜浮亭回想记忆里温润谦和的男子,哪怕那人再忙再累,总是记得她任何话,她随口一提的事他都放在心里,让他就连妒忌的心思都升不起。 谢玉学着他扯着唇角而笑,指节不自觉动了好几回,最后大着胆子揉了揉杜浮亭头顶,他像是他的影子,比失忆的崇德帝还要合格。 只不过这种刻意的模仿,让杜浮亭瞬间回了神——没有人能替代她的阿笙。 谢玉察觉到杜浮亭细微的变化,几乎瞬间意识到他是在模仿陆笙,顷刻间便从中清醒。他见自己谋划未成,垂眸眼底划过莫名的神色,这大概就是帝王和贵妃的区别,一个是心甘情愿让假物迷惑,一个是生死都要活得清醒。 “娘娘或许不知道,皇上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难道娘娘愿意从今往后都过着这样的日子?”他想说杜浮亭完全可以选择另外一种人生,他在她眼前恭候差遣,可若是说出这话,定然会让她生气,更何况谢玉还尚存一丝理智,他是为人臣子,曾与皇帝出生入死,他不能做出背叛皇帝的事。 杜浮亭抬头看向谢玉,娇柔的嗓音还带着生病的虚弱,略显沙哑:“这不是统领该来的地方,统领还是尽早离开,此事我可以权当不知。” 听到杜浮亭赶人的话,谢玉面上笑意微僵,早就知道她不肯轻易松手,可他还是按捺住心里猛然涌起的幽暗,嘴角动了动,勾起抹笑意:“臣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娘娘好好养病。”但哪怕明显见到杜浮亭不喜,他依旧没有承诺下回再不到椒房殿看望杜浮亭的事。只是谢玉下回再来椒房殿,就再没遮遮掩掩。 深宫里太多得宠又失宠的女人,好时你是天上皎洁白净的圆月,不好时你连地上烂泥都不如,就是杜浮亭也逃脱不了这些。 这段时间椒房殿明面上没有问题,可是实际上明里暗里的分例克扣了不少。 比如原先送到椒房殿的炭都是上等的银竹炭,烧起来没有点烟,而如今虽然还在送炭,可只是上面铺了层银竹炭,底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炭,烧起来多的烟。 再比如椒房殿有小厨房,可以自己开火,可是得内务司送食材,从前杜浮亭得宠,新鲜东西只管椒房殿开口,内务司即便当下没有,也会想法子弄到送过来,如今别说好些东西说没就没,能准时就不错了。 红珠与冯嬷嬷几人把事情压了下来,她们想让杜浮亭好生养病,没拿这些事情烦扰她,更何况这些事说出来,肯定会弄得椒房殿人心惶惶。主子得宠的时候,大家肯定都尽心尽力伺候,往更好的日子奔,干活做事都有奔头,可一旦主子失宠,稍久些各种矛盾都会显现出来。 红珠做这些只能把这些矛盾发生的时间延后,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但没有杜浮亭的意思,红珠没有求到齐嬷嬷身上。 或许齐嬷嬷能见到帝王,求帝王出面管事,可红珠敢胁迫杜浮亭乖乖喝药,但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擅作主张,除非杜浮亭亲自开口,不然红珠不会替她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