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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爝很随意地靠坐着,聚精会神地听她说话。 那双苍蓝的眸子在灯光里越发耀眼,仿佛因为凝神专注而变得更加明亮。 苏璎被盯得心思发飘,“嗯……” 靠。 她其实有一点点后悔。 刚才头脑一热就从公寓楼里冲到了空港。 那些记忆是属于这具身体的,但她属于半道来的,能不能彻底接收还不好说。 而且,也不知道对方要怎么做。 他亲自动手吗?还是让某个属下来做?是否需要肢体接触? 如果他亲自动手,那自己还需要给他打补丁,假装接受他是“双异能”之类的设定吗? 苏璎越想越头痛,不由扶着脑袋叹了口气。 “……” 凌爝看了她一眼,“放松。” 苏璎:“?” 下一秒,她只觉得眼前有一群凌乱的画面迅速晃过。 那感觉就像是千百张幻灯片被快速切换,有人按住翻页键不松手,于是一张一张影像闪现而过,快得甚至不能在虹膜上留下残影。 紧接着,一切忽然黑了下来。 凌爝:“这个吗。” 他又用那种陈述句的语调说着问句。 仿佛已经确定了答案,只是遵从语言习惯才用这种句式。 苏璎:“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眼前的黑暗忽然被灯光撕裂。 她仿佛听到枷锁崩碎的声音。 她再次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色彩明晰,只是细节有些模糊了。 关于开始记事的年龄,人和人之间差别很大,也有许多人记不起六七岁前的事。 作为一个连自己最初姓谁名谁、有无父母家庭全都忘记的人,记不住自己的具体出生年月也很正常。 所以严格来说,苏璎甚至不知道这身体几岁了。 联邦公民身份档案里的生日,只是养父母把她买下来的那天而已。 他们认为当时她是八岁,也只是因为人贩子说她八岁。 当然,从外貌身形乃至骨龄测定结果,也都可以判定她确实是这个年纪,就算有些差值,也不会太多。 最多在这个基础上增减半岁一岁罢了。 八岁“生日”之后的记忆都很清楚。 在这之前的,她只能回忆起那艘属于人贩子集团的飞船上的经历。 但也只是一些不太完整的事件。 譬如某些孩子计划着找到发射舱从船里逃出去,某些孩子为了抢夺不同口味的营养液打架,某些孩子因为逃跑失败被人贩子痛打甚至杀死以警示其他人。 从时间上推断,那也就是“生日”前几个月里发生的。 再向前,就是那个类似手术室的房间。 白炽灯,支架,身穿防护服的人。 苏璎没法判断那具体是几岁的事。 那个画面仿佛与整个记忆是互相隔离的,完全无法与其他的任何部分互相联系。 这是曾经。 现在,似乎有某种力量牵引着她,将回忆的相册依次翻动,直至翻到最前面,那被封锁的部分。 ——然后轻而易举地打破了禁制,将被掩埋的真相呈现出来。 从那个灯光惨白的手术室里,回忆的枝蔓开始向外延伸,连通了前后时间的溯流。 飞船的舱室遍地狼藉血腥,乘客的尸体铺满了通道。 几个戴着面罩的人,在尸骸之间漫步。 他们一边随口聊天,一边杀死还在苟延残喘的伤者。 其中一个人停在“自己”身边,伸手抓住“自己”的脖子。 记忆都是第一人称视角。 苏璎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手指,还有纹着刺青的胳膊。 这大概是四五岁时候发生的事。 她与父母一同乘坐飞船出游,整艘船都被星际海盗屠戮一空,仅剩下一些稚龄孩童。 因为本身没有威胁,又能被卖个好价钱,而得以活命。 哪怕是封印枷锁已经解开,但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人来说,回忆四五岁时期的经历,自然想不起太多细节。 而且事情也都是一瞬间发生的。 她的父母也不是什么高手,根本没有和星盗搏斗的过程,被子弹穿透心脏的时候也就死了。 活下来的孩子们大多都被吓傻了,少数哭闹的也很快被灌药睡死过去。 他们被卖到了另一批人手里,经过各种体检和能力测试,一部分人被送入了实验室里。 苏璎想不起更多的细节,只知道“自己”一直躺在病床上。 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 大多数时候在麻醉状态里,那些人从她身体里取出了某些东西,又给她进行各种注射。 五六岁孩子自然没法分辨那些复杂的药名。 但她神奇地记住了一些对话。 “玉人族将噬骸者称为虚空之神。” 有个捧着数据板的人笑道,“莱克星人则认为噬骸者是恶魔,其实都有道理吧。” 那个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类似休眠舱般的装置。 它的结构看上去十分复杂,甚至还裹在重重能量护盾里。 那些人从装置里拿出了什么血淋淋的东西,“这可是第一遭。” “你看。” 他举起了那个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