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为枝枝 第14节
尽管累极,一想到这些贵女一个个地入了赵之御的眼,自己便得自由身,心里头的欢喜便将一切都盖了过去。 “魏侍读?” 来人是坯碧莲,方才也在姑娘们的队列之一,此刻折返而归。 “坯五姑娘,何事?” 魏枝枝正了正半靠桃树的身子问道。 “殿下除了喜欢湖蓝衣裳,可喜这茶白钗饰?” 坯碧莲着一身湖蓝齐胸纱裙,衬得小脸肌肤明净似水。 这一身湖蓝本就是魏枝枝给坯碧莲的秘诀。 她依稀记得,自己某天戴了一湖蓝套袖,赵之御硬是盯着她的套袖瞧得出神,大抵是爱极了这颜色,毕竟她戴桃红或月白的套袖也未见他那般失态。 魏枝枝又看那坯碧莲发髻间的茶白莲步钗,坠下几颗珠子,摇曳生动,倒是与这湖蓝裙子相得益彰,便出口道: “喜的喜的,绝对喜欢得不得了。在下虽为男子,今日却也是不得不出格赞上一句坯姑娘之相貌。” 坯碧莲顿时羞红了脸,只拿出帕子半遮面:“如此谢过魏侍读了。” 便笑着离开了。 魏枝枝半撑着身子歇了有一会儿,见日升了些,又匆匆赶去重华里殿。 到了门前眼睛忽地一黑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被眼疾手快的原福扶住,魏枝枝才没摔个狗吃屎。 “魏侍读,小心。” “谢谢原公公。方才我头有些晕。” 魏枝枝堪堪站正身子,揉了揉额间,才消了刚才的晕眩。 她回忆着,大抵是自己今日起得太早,又只吃了些薄粥,此刻忙碌完已是没了力气。 “原公公,太子殿下可起了?” “孤起了,更是差点受了魏侍读的早早一拜。” 这时,赵之御从原福身后出现,微微皱起眉头。 而后他又朝魏枝枝招了招手: “魏侍读?” “啊?” 魏枝枝不知其意,懵懵然靠近赵之御。 “吃了。”赵之御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两个葡萄,并亲自将其中一颗塞进了魏枝枝微张的嘴巴,叫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奴去吩咐为魏侍读拿些点心。” 主子开撩,做下人的要学会开溜。原福马上会意,预备退身下去拿些吃食。 可一抬眼又瞧见了赵之御腰间松垮,急忙出声提醒: “殿下,您腰带还未系上。” 魏枝枝这时细细看了眼赵之御,便发现他腰间衣袍松垮,四颗袢带,只一颗后头的悬着一条腰带,其余三颗都空落落的,看着应是腰带系到一半未完。 赵之御顺着枝枝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思索一阵,突然佯笑: “孤如何给忘了。” 说着他又抬眼瞧了瞧里屋,“眼下没孤的命令,侍奉更衣的内侍不敢贸然跟出来,要不,魏侍读替孤系一下?” 什么,她魏枝枝,生辰宴主办,还带这差事? 第16章 三月又廿五 魏枝枝觉得,如果赵之…… 魏枝枝觉得,如果赵之御还有下一个侍读,本着良心,她该要为其写一则 《作为太子侍读应该做的事》。 其中定有一项“太子交代的临时差事”,她会特地用血书之,以示警示。 正如当下,且不说为太子系腰带乃更衣内侍所事,便是赵之御本就知她魏枝枝乃黄花大闺女,男女授受不清之下,还如何由她对他做那接近半抱之姿。 不妥的不妥的,她侍读学士做不到,生辰宴主办亦是做不到。况,生辰宴也是个临时差事。 可这是太子之意,更明是那赵之御的不怀好意。她魏枝枝就是做不到也得硬着头皮做。 可现下眼见那赵之御手臂大张,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自己。 魏枝枝只好闭了闭眼,恨不得将头全埋进圆领里边,素手哆哆嗦嗦抬起又速速放下又犹犹豫豫抬起再犹犹豫豫放下,脚愣是一步也不敢迈前。 重华殿外边三三两两臣子相互道安的声响陆陆续续传进里殿。 赵之御此时已将眉心拧成川,不耐烦地出声: “魏侍读,眼下大臣们该是要入席了,你可得快些。如此磨蹭,可是孤的腰带有何问题?” 魏枝枝眼珠子微动,而后似是想到什么,忽地抬眸: “非也。乃是微臣双手不净,适才随尚食共同审查那席间吃食,沾惹了葱油酱醋,便是不敢污了殿下的御带。” 赵之御瞅了眼魏枝枝的双手,白净如脂,心中了然,本暖意融融的脸色突冷。 “那你便想办法,用手臂,用脖子,或用这不知装了什么的脑袋为孤系腰带也不是不可。” 魏枝枝从未见过如此无理的要求。用脑袋?这是要拧了她脑袋罢。 于是她忙不迭弯下腰作歉,这不知装了什么的脑袋正疯狂地冒主意。 系也不是,不系她这脑袋也不知会被赵之御一时意起拿去装些什么东西。 要不...... 干脆装晕,脑袋一空,眼前一黑,而后找个机会溜出去。 毕竟这几天如此为太子生辰宴cao劳,是也说得过去。 于是魏枝枝心一横,眼一闭,只长睫快速颤动间欲往地上倒去,可她也是真的怕疼。 在魏枝枝做好隔天身子一片青紫的准备之时,一双手臂已是先伸向了她的腰肢。 没有预想的疼痛,反而感受到有一道暖暖的软木靠榻在她身下,垫之舒适,随后只屁股缓缓着地清凉。 “魏侍读?魏侍读?” 魏枝枝此时听见赵之御低声叫唤,以及渐近的气息, 忽而又感受到赵之御双手轻抚自己左脸。他手指因常提笔射箭而磨出的茧子,此刻惹得她从脸至脖颈变得粉红。 不用睁眼,她已经能想象到那画面。腰之下的暖木塌靠正是赵之御坚实有力的左臂。他的右臂正虚环自己上半身,右手抚在她的左脸,此刻他应是半蹲着的。 本该是她去半抱赵之御系那腰带,如今倒是成了赵之御半抱她唤她醒来。 如此亲近之距离,魏枝枝记得上次还是四年前自己与赵之御为躲太傅功课检查,双双躲进桌案之下的时候。 此时魏枝枝长睫微动,眼皮子都颤得颇为厉害,更是招得身子也轻颤起来。 “殿下,奴拿了些芙蓉糕,该是可以为魏侍读·····” 原福开溜之后,实是觉得溜得有些时间,想着现下可以回来了,然一回来便见到殿里边两人的姿势,一下子不知作何反应,只顺着自己出口的话继续讲完, “···为···魏侍读填填肚子。” 赵之御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对原福说道: “看来孤行冠后的第一个生辰宴实在是将孤的魏侍读累着了,现下都昏厥了过去。” 原福顺着赵之御的话略略抬了抬脖,见那魏枝枝躺在太子怀里紧闭双眼,身子一个劲地颤。 这若不是眼瞎都能看明白魏枝枝分明是装晕。 于是多年内侍造就的素养令原福此刻拱手,且眼神不带任何飘忽道: “殿下,这地上寒凉,魏侍读恐无法久坐,您更是不便多跪,以免伤了贵体。” 原福说着便要上前去扶。 赵之御却出手制止原福过来,看了看怀里的人: “孤无妨,倒是魏侍读为孤劳心劳累,孤得此良臣实乃幸事,千万不能令魏侍读再凉着身子,暂且孤将其抱到塌上罢。” 跪?赵之御是跪着的?堂堂太子跪在她身边? 抱?谁?赵之御抱? 魏枝枝心内一番汹涌,只暗叹折煞折煞,一个不留神,竟呛了口气。 “咳咳咳···” 魏枝枝被迫睁眼。 “魏侍读,您醒啦?” 先是原福,亲切地,如一个长辈般问她。 “我···我这是···怎么了?” 魏枝枝装还是要装到底的,此时还装作无意间转头对上赵之御的眼睛,而后一惊:“殿下?!” 她思索着抓到机会得赶紧开溜。于是一个灵巧挺身,预备抽离赵之御的怀抱, “是臣失礼···” 魏枝枝这“礼”字刚喊出口,却因着身子高度紧张后无了力气,一个脚底板打架,踉跄倒下,竟迎面撞了赵之御个满怀,鼻尖碰到他的胸膛,泛了点红。 赵之御感受到怀中扑来的娇软,又见魏枝枝鼻头粉嫩,眼尾染红,眼眸子湿润而亮晶晶的样子,脸儿登时一热,便稍稍清了清嗓子: “礼者,因人之情,缘义之理,而为之节文者也1。魏侍读为孤多有cao劳,多年君臣感情之下,孤不忍见你晕厥倒地,是谓因情; 况眼见你便要倒下去,孤只是顺手扶上一把,免你疼痛之苦,是谓缘义。这合乎孤与你之情理,你又何有失礼啊?” 魏枝枝回忆起这句礼之言还是曾经自己活学活用,用少师的堂上讲的这番话去呛了一个说她不知礼的郡主。 如今自己竟还有被报应的一天,魏枝枝在赵之御面前愣是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她小心挪动身子预备起身。 因着魏枝枝乱动,赵之御怀里衣料发出窸窸窣窣之声,他突然快速将右手伸入了魏枝枝的腘窝,一个挺身,打横抱起了她。 这一抱吓得魏枝枝瞪大了眼睛,并顺着身体反应,将手搭在了他宽厚的双肩。 这一搭的小动作却令赵之御脑中一片空白,只滚了滚喉结,疾步将魏枝枝抱进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