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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映芙蕖 第80节

    陆珏接过来,捏着小勺轻轻的搅动散温,回过头便仍记得问起她,“今日去拜见究竟怎么回事?”

    皇后究竟有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当时婉婉先行告辞了,那只有皇后自己知道,可总归陆珏是绝不肯教婉婉受半点委屈,再憋闷着心里难受。

    婉婉听懂了他的话,眼睛滴溜了下却凑过去搂着他一只胳膊,“夫君,女人间的事我想自己处置,你看着就行,好不好?”

    她不喜欢事事把人往坏的那方面猜度,况且皇后对她的偏见,并非靠陆珏去与皇后掰手腕便能化解,要想皇后发自内心地尊重她,她得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

    “那万一人家把你欺负的哭鼻子怎么好?”

    陆珏捏着药匙垂眸轻笑了声,婉婉顿时不满地哼唧一声,拉了拉他的胳膊,“怎么这样说,我哪里爱哭了?”

    她不肯认,觑他一眼低低地反驳,“更何况明明只有你才总爱欺负我……”

    陆珏但笑不语,没有否认。

    他是很喜欢看她哭鼻子的,泪眼汪汪、盈盈水润,眼尾一道嫣红的痕迹,旖旎而艳丽,美得能勾动他心里最隐秘的欲望。

    但那只能他一个人看不是吗,哪儿教旁人把她欺负哭了去。

    “你想自己处置便自己处置吧,但若有自己处理不了的,也不要硬撑,嗯?”

    他待她总像是在扶植一株娇弱的小芙蕖,为她遮风挡雨抵挡波涛,却也许她自己从淤泥中奋力生长,从而开出漂亮的花朵。

    婉婉面对他永远都只觉得自在和舒适,抿唇点点头,“夫君最好了。”

    “好了,乖乖把药喝了。”

    汤药的温度适中,陆珏将勺子拿出来,银碗递到她面前。

    但果然,婉婉瞧他好脾气的模样就不死心,试图跟他打商量,“夫君,我其实醒过来的时候就不难受了,能不能不喝呀?”

    早听云茵说过她寻常喝药就最爱耍赖皮,陆珏面上尽是无从商量的沉静。

    “不行。”

    婉婉蒙混不过关便恃宠生娇,干脆一把撒开他,兀自倒回了软榻上藏着,“哎呀,不想喝、不想喝,闻着就苦死了……”

    “又不听话了?”

    婉婉把脸埋在枕头里不看他,一个劲儿直摇头,使性子耍赖得厉害,“嗯……不想听、不想听!”

    那好,陆珏抬手将小银碗放在小几上,大手伸过去掐着小娇气包的一把细腰将人压制成趴下的小猫儿,吧唧就给了她尊臀一巴掌。

    “再说喝不喝?”

    他每次惩罚人都干这样害羞的事,自己却还一本正经得很,婉婉趴在软枕上动弹不得,蹬了蹬细细的小腿想踢他,当即又挨了一巴掌。

    婉婉蹙着眉回头瞪身后的男人,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又气又笑地说:“就不喝、偏不喝,你就继续打吧,我今儿晚上可不跟你睡了!”

    陆珏忍着笑意,“不跟我睡,你想跟谁睡去?”

    婉婉硬气得很,“我一个人睡也自由自在呢。”

    她趴在软枕上,身子不能动,便不安分地翘起小腿,拿白白嫩嫩的小脚够着男人肩头,五个珠圆玉润的小脚趾灵巧在抓他的衣裳。

    这小猫儿的胆子比起从前,可真是大了不止一点点。

    陆珏微微挑了挑眉尖,手掌握住那一截细腰揉了揉,像是握了块儿温热的软玉,摩挲间,指腹忽地找准腰窝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婉婉身子一僵,顿时哼唧着试图躲开,“夫君你干什么,别动啊……别……哎呀!”

    她向来怕痒极了,偏巧身上每一处敏感的地方他都了如指掌。

    陆珏制着她不让动弹,手上像是逗猫儿似得断断续续地刺激她,婉婉趴在软榻上挣扎着扭成了条泥鳅,话说不利索,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他不肯放过她,轻描淡写地问:“还听不听话?”

    “听听听!”婉婉好汉不吃眼前亏,脸颊红红的,忙去抓他的手,“我听夫君的还不行嘛!”

    陆珏又问:“那今晚跟谁睡?”

    她鬓发都在笑闹中弄乱了,劫后余生似得抹了把眼泪,望着他委屈巴巴认了怂:“跟夫君睡……”

    “药还喝不喝?”

    “我喝。”

    陆珏这便满意了,勾唇笑笑,松开掐在她腰上的手掌,留她伏在软枕上歇气的功夫,便兀自将已经凉了的药拿出去,重新教临月送进来一碗。

    婉婉靠着软枕扒拉了两下头发,瞧他坐在跟前,云淡风轻地吹了吹药汤,她冷不防、气不过,抬起小脚也抵着他腰上使劲儿钻了钻。

    坏男人啊!

    真是个顶坏的男人!

    可她没出息,还是很喜欢夫君,靠过去偎着他半边胳膊,娇声娇气地道:“不管,那要你喂我。”

    陆珏此时不想惯她,眼皮儿都没抬,“都多大的人了喝药还要人喂,羞不羞?”

    “我不羞,”婉婉理直气壮,“反正更羞人的事你都做过了呢……”

    陆珏忍着笑,支起眼皮儿瞥她一眼,婉婉将下颌撑在他肩头,毫不在意,长睫眨巴了两下,玩儿似得仰着脸用鼻尖蹭了蹭他脸颊。

    “喂喂嘛。”

    他还能拿她有什么办法,毫无办法。

    这回好歹安安分分地喝完了药,婉婉唇上沾染了些,陆珏伸手从她袖子里拿手帕,没等拿出来,她使坏得很,俯身凑过来把残留的药汁全擦在了他唇上。

    “亲一亲就不苦了。”

    陆珏唇边扬起的弧度过于无奈,从小几的碟子里拿了颗大大的蜜酿青梅,抬手塞进了婉婉嘴里。

    “淘气包。”

    今日若非他在跟前,她想必使不出这么些缠人的把戏。

    傍晚两人用过晚膳后,东宫派来的人上了门。

    陆珏未曾插手,径自在里间看公文,婉婉自己在外头见了客,不过只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她并非不会说。

    姜蕴原先逼她给陆珏送信笺的事,婉婉后来也没问过陆珏究竟是如何处置的,也不想知道,她心里并没给这件事留地方,过去也就过去了。

    如今时过境迁,婉婉只需谨记姜蕴是太子妃,而她是臣子妻,一应礼数妥帖便是。

    在行宫的日子过得尤其快,婉婉中暑过一回,接下去好几日,每天都会有闲不住的官家夫人上门来看望她。

    婉婉先前都听程氏说起过这些人。

    她记性好,对方两代之内的底细全记得一清二楚,应对也得体又周到,疑问之处就等陆珏晚上回来再问他,周氏和陆雯也常来一道作陪。

    这一来二去,谈笑间倒在众位夫人间渐渐传开些好名声,都说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生得美,性子还好得很,总教人如沐春风。

    七月中旬时,行宫避暑临近归程,突然接连下了三日夜的瓢泼大雨。

    陆雯和陆淇下榻的院子因为地势较低,当晚屋子地面渗进来齐膝的深水,又是好一阵兴师动众地阵仗。

    婉婉夜里正熟睡,被外头的走动声、说话声吵醒过来,才头回发现夫君的手掌正捂在她耳边。

    “夫君,外面出什么事了,我想去看看。”

    她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领口露出来的胸膛,陆珏瞧她还是醒了,这才将手掌挪开,起身掌灯。

    两人穿好衣裳出门,大雨之下,行宫树枝间的宫灯全都取了下来,周遭一片漆黑,来来往往全是湿透的宫人。

    陆珏一手撑伞一手提着灯笼,还得忧心身边的小娇气包看不清路被绊倒,站在廊下垂首嘱咐她,

    “拉着我的袖子,别松开。”

    婉婉抿唇笑着摇头,把自己的手代替灯笼塞进了他掌心里,“我来提灯笼,夫君牵着我。”

    她挪着步子往他身旁又靠拢了些,周围太黑了,还是在夫君身边最安心。

    陆珏牵着她过去时,陆雯和陆淇都已经在廊下避雨。

    西边的廊檐下,霍小侯爷竟也早早就到了,出现得并不怎么合时宜,但陆进廉好似也接受了,两人说话,一旁的掌事官员呵着腰作鹌鹑状,不敢多余言声儿。

    婉婉进了灯火通明的院子后才松开陆珏的手,独自绕过回廊去看陆雯。

    不料脚步走到一半,院子里如瀑的大雨中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大风,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雨点卷进回廊中,一瞬间熄灭了院中所有的灯火。

    周遭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婉婉目不能视,身子瞬间僵硬,只听耳边七嘴八舌地都是众人跑动的脚步声,宫女和太监们的呼喊声……

    乱糟糟的。

    而那些声音掺杂了黑暗后就好似就变了质,传进婉婉耳中,变成好多人凌乱的呼救、哭喊、尖叫、慌不择路的奔逃,极其清晰刺耳。

    “藏起来,不要出声!”

    一个女人的声音,压抑、着急又慌张。

    婉婉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人,但莫名肯定对方是在对她说话,可是她为什么要藏?又藏在哪里?

    “你是谁?”

    她对着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问了句,没等到回应,双肩便覆上来一双温热的大手,吓得她冷不防狠狠颤抖了下。

    “是我。”

    陆珏可以看见她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抿起的唇,方才周遭灯火熄灭的一瞬间,他亦有片刻的失明,但脚步却分毫未停就朝她而来。

    他将人拉近自己怀里护着,摸了摸她的后颈,“别怕,我在。”

    婉婉听到他的声音,周身顿时松懈下来,轻呼出一口气,“夫君,你帮我看看是谁,方才好像有人跟我说话。”

    今夜出门两人没有带随行的婢女,底下人不敢冲撞贵人,行走都不敢上廊檐,陆珏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并没有旁人。

    陆珏目光稍顿,嗓音却始终沉静,“说得什么?”

    “一个女人,她说让我……藏起来,不许出声。”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有宫女重新点燃了烛火,一盏盏宫灯亮起来,在漆黑的雨夜化成了点点暖黄的萤火。

    婉婉举目四顾,看着眼前一切如常的院子,眸中浮出茫然的神色。

    陆珏眸光流转,指腹轻抚了抚她耳后,安抚道:“院子里方才有些乱,想必不是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