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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雀翎 第50节

    明明之前想得很清楚,明明她都已经计划得好好的……

    可是遇到他,一切就都乱套了。

    他们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可是怎么可能,他们可是那样的关系,怎么可以?!

    容凤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批判。

    懊悔、羞愧夹杂。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到遗奴的面前,那些所谓的约束、世俗、礼教全都灰飞烟灭。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都成了泡影。

    她很清楚,不仅仅是谢玉京的引诱,

    她自己也……

    她也动了念。

    容凤笙一坐下来,满脑子都是那个时候的兵荒马乱,脸上的热度一直下不来。

    只好赶紧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她特地去拜访了一趟顾仙菱,商量明晚与季无赦接头的事宜。

    一开始二人还好好地在那说着话,可渐渐的,便是顾仙菱自顾自地在那里说,而她则时不时地发呆走神。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谢玉京的面容,还有他慵懒随性的姿态,灵动的手指,低哑撩人的声音……

    顾仙菱默默地打量她一会,隔了好久才问:

    “阿姊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脸好红。”

    她不无担忧。

    容凤笙一怔,忽然觉得她是真的病了。

    竟然满脑子都是遗奴。

    当即起身,火烧屁.股般告辞了。

    她总不能告诉人家,说她跟谢玉京擦枪走火,自己却临阵脱逃了吧?

    ……还好遗奴回宫去了,她暂时不用面对他,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容凤笙暗暗地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告诫自己正事要紧,于是带上一些银钱,四下里打点一番,只说是派迢迢回宫去取点东西,也借此机会与季无赦碰头。

    谢絮眼下盯她不算紧,一切倒也顺利。

    ……

    翌日。

    容凤笙缓缓摩挲着手心里的蓝玉髓。

    顾仙菱已然成功送走,她顺便问了季无赦关于长生与尽欢的解法。

    季无赦告诉她,除了古书上记载的那两个办法,还有第三种方法,即便是不吸食鲜血也可以压制尽欢的毒性。

    但是这个办法,怕是只有他的师弟知道。

    容凤笙追问他的师弟是谁,季无赦却给了她一块蓝玉髓,那玉髓用一根红绳串起,十分精巧,雕刻成须弥胜境模样,想来是云寰境的信物。

    她这才得知,朝堂中,云寰境出身的大人物,一共有两位。

    一位是季无赦,另一位,季无赦说是他的师弟,却始终不肯透露出名姓。

    虽然他们二人,分别站在了不同的阵营,但是季无赦的师弟,昔年欠了他一个人情,凭借这块蓝玉髓,可以让他答应压制尽欢的毒性。

    容凤笙询问该如何找到这个人,季无赦却道等时机成熟,他师弟会自己来寻她,届时只要见到这块蓝玉髓,他就会明白一切。

    容凤笙欲哭无泪。

    季无赦许是看她实在是纠结,便解释了一句,他们云寰的人,在境内与境外,不论是名姓、身份、样貌俱是不同的。

    云寰之人入世之后,绝不会互通名姓,以免彼此之间形成联合,扰乱事物的运行规律。

    所以,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弟,如今是个什么人。

    说罢,季无赦便去赶车。

    顾仙菱掀开帘子,不断地冲她挥手,哑声喊着阿姊保重!

    容凤笙亦是热泪盈眶,“保重。”

    ……

    她刚走进院子,忽然有两个羽林卫冲她走来。

    容凤笙连忙将蓝玉髓收进怀中。

    “陛下有令,宣夫人前去觐见。”

    羽林卫冷冰冰地说。

    容凤笙一怔,谢絮?为何突然要见她?

    可不待她反应过来,羽林卫便径直冲她走来,手臂传来剧痛,那人竟是径直扭了她的双臂,一副押送的架势,气势汹汹。

    “敢问我犯了何事?”

    容凤笙强忍着疼痛,轻声问道。

    羽林卫冷硬道,“等见了陛下,夫人自然会知道的。”

    容凤笙便沉默了下来,没有多久,她便被押送到了谢絮面前。谢絮的指尖拈着一颗棋子,正凝视着一盘残局,脸色看上去奇差无比。

    他鬓侧金珠轻晃,眼角泪痣勾出无限凉薄。

    衬得眉眼阴沉,看起来十分骇人。薄薄的唇角,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羽林卫一松手,容凤笙便浑身脱力,无力地跪伏在了地面,心脏跳动得飞快。眼前抹过明黄,绣着龙纹的靴子缓缓踏来,谢絮在她面前站定。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狠狠将她的下巴掐住,容凤笙被迫仰头。

    谢絮那张布满阴霾的脸,霎时间逼近在了面前,吐息只在一指之间,

    “说,他是不是没有死?”

    容凤笙盯着他的眼睛,忍着指甲陷入下巴的疼痛,“陛下说谁,臣妾怎么听不明白?”

    “还在装傻?”

    谢絮轻啧了一声,冷冷笑道,“朕不信你不知道,哀帝的尸身不见了!你那爱如珠宝般的好弟弟,没有了踪迹,你觉得朕最先怀疑的是谁?朕可是都听寺里的僧人说了,当天唯有你靠近过那大殿,你倒说说,朕是不是该第一个来问你?”

    容凤笙如遭雷击,上身下意识地挺起,却又被他生生地压了下去。

    繁衣的尸体……不见了……

    当初繁衣身死之时,便是谢絮的副将程如晦,亲自为他入殓的。

    容繁衣已经死了,谢絮再清楚不过!

    会是谁?会是谁,容繁衣的血rou是长生血rou,谁会觊觎?!

    容凤笙六神无主。

    她一时间竟是想不出来,可疑之人实在太多了……

    谢絮脸色铁青,将她甩开,烦躁地走来走去。

    “你知道,那个预言吧?成二代而亡,”这也是那一干臣子,非要容凤笙死的原因。

    但若是容繁衣,根本没有死……

    容繁衣,大兴的最后一位皇帝,只要此子不死,将来就一定会卷土重来!

    那个预言,成二代而亡!遗祸之故!

    遗祸,究竟指的是谁?

    谢絮根本不相信,会是容凤笙区区一个女子,她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能力,所以,还能是谁?

    只会是她那个孪生弟弟,大兴哀帝!

    谢絮思绪紊乱,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理智的思考,他头疼欲裂,额角青筋根根暴起。

    倘若容繁衣,当真未死……

    忽然,谢絮听见一道轻轻的笑声。

    逐渐的,这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谢絮脸色难看地盯着容凤笙。她跪在地上,笑得双肩颤抖,不可自制。

    终于撕碎了,这么多天在他面前的伪装。她的面色不再柔和温顺,而是笼罩着一层寒霜。

    “他到底死没死,陛下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

    容凤笙缓缓起身,轻声说道。

    “那日禅让大典,九十九座长阶,哀帝从台阶上滚落下来,奄奄一息。只因慑于陛下之威,或是急于向陛下投诚,文武百官,没有人去扶他起来。他的血,就那样活活地流尽了,声息,亦是一点一点地断绝干净。

    这样的他,还能活下来么?

    陛下啊陛下,您看到我这张脸,难道午夜梦回时分,不会感到恐惧么?”

    “……原来,你全都知道。”

    谢絮伸手,准确无误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看来你从来就没有,真心地想要回到朕的身边。”

    带着薄茧的手指逐渐收紧,脖子上传来窒息与疼痛。却像是毫无所觉,容凤笙嫣然一笑,红唇勾着妩媚的弧度。

    她眨了眨眼,呵出一口气来,“陛下,”

    她的这副表情让谢絮感到了恐惧,却见那张红唇上下一碰,如同蛇般吐出冰凉话语,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死的是容凤笙,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容繁衣?”

    谢絮心口骤然一痛。

    他猛地松开了手,惊骇地后退了一步。眼前女子的面容,仿佛与那人完全地重合在了一处。

    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彻骨的恐惧像是涨潮一般地席卷了他,光是想象一下,倘若那天经历了那些非人摧残,却被他视而不见的,是温仪长公主容凤笙……

    谢絮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垂在身侧的手亦是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