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悲哀

    见小丫头过来，谢何氏习惯性的向她伸出了手，待谢心染到了身前，她把手搭在小丫头肩上看向谢老汉，眼中颇有忧虑之色，只是她这样一想是惯了的，毕竟被谢王氏欺负了那么多年，虽然担心闺女，却也无计可施。

    谢老汉看见谢心染的时候也有些犹豫，他简直不敢相信分家的主意是从这么小一个女娃娃嘴里说出来的，而且这个二孙女在从前就是不搭声不蔫语的，谁说什么也是照做，怎么不过一两个月的光景，变化就这么大了？

    “爷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谢心染看着眼前的老人，心里忽然也有些心疼他，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农民，这个时候来找她肯定也是那个恶婆娘在他耳边搬弄了什么是非，保不齐就把过错，都折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明明是一家之主，却还整日里被自己后娶的妻子欺压，任她揉圆搓扁似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了，何其可悲。

    女娃睁大眼睛佯作无辜的发问，谢老汉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组织措辞，半晌还是招了招手，看起来很疲倦似的，往远处走了几步。

    “跟我过来。”

    谢心染抬眼看了一眼谢何氏，女人也是一脸担心的看着她，虽然知道公公不会动手，或许闺女也没什么亏吃，不过若是被训斥一顿，也是够小丫头受的了。

    谢心染跟着去的时候揪了谢何氏衣袖一下，神情却是很镇定的，反正搬走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再说白日里那么一闹，只怕谢王氏在村子里的人缘也会不怎么样了，倘若不搬，反倒是更成了人家的眼中钉rou中刺，还不如早断早了的好。

    她跟着谢老汉往左边走了走，一片夜色笼罩下，也不见半点月光，谢心染就规规矩矩的站在墙根脚上，跟谢老汉开门见山似的说道：“爷爷您要是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们那间房虽然没多少东西，可若是正经收拾起来，且也得一段时间，我怕娘和jiejie忙不过来的。”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谢心染就不想再装成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毕竟现在的谢心染，也已经不是他们眼中那个什么话都不说的“小哑巴”了。

    就让谢老汉和谢王氏当成她是一个心里的怨气到达顶峰之后变了性子的孩子，这样也好，有的话在走之前说明白了，对彼此都省去很多麻烦。

    谢老汉一愣，刚才他还在想怎么跟小孙女说分家的事，其实他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让谢何氏她们搬出去的，怎么说也是自家的媳妇儿，都是一家人，同一屋檐下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更何况他也确实舍不得大郎年纪轻轻的便走了。

    王氏那个婆娘平日里是泼辣了些，这他倒也认，只是那么多年也过来了，都忍忍吧，忍忍总会好过一些的。

    现在却听见小姑娘跟自己说这些话，看起来她是早就知道了他来的意图了吧？

    谢老汉看着谢心染，忽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浑浊的双眼透露出了疲倦，这么多年都是如一日般度过，他的脑子早已没有了灵光和神采，满心里都想着怎么才能让今年的收成更多一些，多赚些钱好养活家里这几口人。

    “丫头……我听你奶奶说，你想着要分家？”好半天，谢老汉才问出了这么句话。

    终于步入正题了。

    谢心染的心情忽然放松下来，她还以为自己面对这个问题会恨严肃，会搜肠刮肚的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可是她后来才发现，如果说对这个家有感情的也只是在她穿越过来之前的谢心染，她对谢老汉他们，根本不熟，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可言。

    “对。”谢心染极其坚定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奶奶这些年对我们什么样，爷爷你也是知道的，白日里我不过是有认识的一个朋友来家里给我们送衣裳穿，就当是看不过去我和大姐小妹还有娘亲总穿着一身旧衣服，被奶奶看见就又哭又闹说我学会勾引男人……这样的脏水，我忍不了，更何况她打骂我们姐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们是没什么要紧，可娘亲肚子里还怀着弟弟，倘若那孩子一生下来，便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到时候奶奶若是看他还不顺眼……那我们还有活路吗？”

    越说下去，谢心染也是越真委屈，她一个现代的高材生，穿越过来是个穷苦人家倒也罢了，没想到还碰上一个这么刁钻的恶婆娘长辈，自己的爷爷还是个主不了事的……

    这样想着，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谢老汉垂下眼来，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试图开口劝说谢心染别要分家，“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说你和你姊妹娘亲若是分家出去，这叫村子里外人看着叫什么事……这不是闹笑话嘛！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你奶奶是刁横泼蛮了些，但也没什么不好过日子的，你忍一忍……忍一忍且就过去了，听爷爷的话，别分家，这样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谢老汉天真的以为只要这么说，自己的孙女多多少少也会看在是血脉关系还有往日的情分上而动容，并答应他不分家。只是他忘了，自己忍了半辈子过来了，可是她们还是年轻的，若是再忍下去，谢家窝囊的种只会越来越多。

    谢心染原本还觉得谢老汉可能会说出什么让她宽心的话来，结果没想到……呵。她勾起唇角瞥向别处笑了一下，眼角还红着，也是真真切切的悲哀。

    她愈发的害怕起来，却是感念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穿越，而是原来的谢心染留下来，是不是也不会走到分家这一步，而是选择继续默默忍受，然后在十几二十年后的某一天清晨或是晌午傍晚，选择结束自己的人生？

    便就是不再寻短见，等谢王氏和谢老汉死了以后，也有那两个刻薄成性的小叔小姑在，到时候又是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