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隙之死
雨雪寒霜三重天,明星日月三重天,山河寂灭又一重,眼前之景变换莫测,不知道攀登了多久,一片金光闪闪,无数锁链拉成的新的天境终于在御霜华的面前展现了。 八重天上,陆地支撑,只有无数条细碎的锁链,印刻下每一条规则。 密集的锁链遮住了人的视线,不晓得锁链的尽头究竟是何方,御霜华凭着直觉向前走去。 一切寂静无声。 重重的锁链,将一个少女锁住,金色的光芒也是困住她的牢笼。 你要获得自由。 自由对她而言又是什么? 法天之象被锁链困住手脚,却听见了天隙之音。 “你说的自由是什么?是什么要让你宁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要让我获得?” 天之女神并没有感情,她不懂感情,不懂亲情、爱情、友情,可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让她跃跃欲试想去品尝这些自己不该拥有的东西。 直到锁链被摇晃出来的声音令她回神,她才看见了从远处走过来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或者说应该是一个只有孩童心智的男人。 就算是下界神灵,也不能到达此处,可他御霜华是何许人?是超脱了世间万物规则的存在,这些锁链与他而言不过是凡物。 他用手掀开了锁链,一步步、就这样一步步地靠近了法天之象。 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法天之象看着御霜华越走越近,他的面貌越来越清晰。 令她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感觉。 不要再靠近了!这种感情就是规则女神也不敢去触碰,他越近,这种感情就越压抑不住。 直到他走近了—— 御霜华伸出了手,对着天象说道:“我要带你走,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天象看见了御霜华额头上一点猩红,鲜红血液飘荡起来,激荡成了无数神威之力,令周遭的锁链,寸寸俱断,化作了无数光芒,向上飞升—— 此刻的法天之象终于明白了裂天之隙想做什么。 她伸手抓住了御霜华额头上的一滴血液,放在了手掌中央,鲜红血液酝酿着新生。 当年天隙从天父胸口偷出来的是两滴血液,一滴为她造出了道魔之躯,一滴留在现在,是为了让这滴血再塑天象之躯,令天隙死后,天象也能借助令一具躯体活下来,接着由另一滴血造出的异数之子再造新的境界,令她摆脱天父控制,自由地活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天隙。”法天之象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早就生出了情,对吧?” 你是我手足情深的姐妹,我要你自由。 裂天之隙捂着胸口,肌肤开始碎裂开来。 当她在明了了她对法天之象存在着姐妹之情开始,就是她神格崩塌的起点,为了缓解神格崩塌,为了不让自己的姐妹与自己一同沦亡,只能借助与天隙天象相争之际、天父震怒之刻,将自己的神格封印,而神格完全解封的霎那,就是她裂天之隙准备消亡的时刻了。 天隙与天象依旧在对话。 “天父之血,能令你再造躯体,御霜华能带你进入新的世界,天象,你从此以后就自由了,再也不会有姐妹相争,亦不会有无穷无尽的破坏,你以后自由了——” 她不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出生起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的姐妹,为何天父要令她与她的姐妹不停地相斗,为何停止斗争,她们都会死?裂天之隙不服气,她就算是死,就算是落得天地不存的结局,她也要让自己的姐妹获得自由。 天象手握着自己重生的鲜血,紧盯着手中高速飞旋的血液,只需要将最后的力量灌输其中,只需要借助御霜华的力量,她便能摆脱天父的控制,她就能获得自由之躯,之后她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天象抬头看了一眼御霜华,又在心中补充道:想讨厌谁,就讨厌谁。 随着天隙神格崩塌,天地一同失色,地动山摇,天降冰霜,地现烈火,水深火热,宛若地狱之景。 就算是人界几大门派一同抵御,也抵挡不住破坏女神将死之刻,巨大威能的全数释放。 比炼狱还要恐怖。 而秩序女神因为躯体与破坏女神一同崩塌,神力逐渐抽离,也无法抵挡的住这漫天星火。 眼见此情,法天之象在十数万年的生命之中第一次生出了慈悲之情。 她不禁落泪。 “御霜华。” 这是天象第一次喊道了御霜华的名字:“你说你是我的朋友?” 御霜华点头:“是,你是我的朋友。” “下界之中,有多少人与你我有着同样的感情?” 御霜华皱起了眉头说道:“很多很多吧,我爹不能离开我爹,师尊不想狼叔死,师尊也不想让我爹死,总之就是不想让对方死掉,拥有我们这般的感情的人应该有很多。” “是啊,我也心生情了。”她微笑着看向了御霜华,轻声说道:“我对你有情,对天隙有情,有这两份情,就有这种勇气支撑我去做这件事了。” 这是法天之象第一次如此坦然。 天隙的声音依旧传了上来:“天象,做你想做之事,你是自由的。” 天隙无条件地爱着她的姐妹,无条件地支持她去做任何事情。 天象深呼吸一口气,将手中天父心血灌输以最后的力量扔入下界之中。 女神神格崩塌前的力量应当是引发一阵惊涛骇浪,可是却在此刻有一滴天父心血从空中而将,新生的力量抚慰了大地的伤痕,力量对冲之际,天隙最终面临着最后的死亡了。 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心血被天象浪费,这是天象的自由,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是她裂天之隙能为法天之象所做的最后之事了。 她疲惫地抬眼,看向了场下站着的二人。 “天象也快死了,所有被扭曲的规则都会复原,当然,你们想生第二个也生不出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也疲乏了。” 她又看向了君怀玉,缓声说道:“天父一如既往地讨厌魔界,两个时辰的日照依旧是两个时辰,但你若是能引入无尽火狱地火之力,或许魔界还有的救。” 君怀玉有些发愣:“合着你这个女人早就想自杀了,为什么不说?” “你配让我说?能与裂天之隙平等对话的永远只有法天之象,不要将我临终善言,当作是我真实性格。”天隙又看向了林清尘,笑了一声:“你就没什么好说了,该死该活,你自己评断。” 就当天隙闭眼,准备陷入真正的死亡之刻,她忽然感觉到了头顶似乎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往下掉。 抬头才看见了梦晴流泪的双眼。 天隙伸手,接住了梦晴的泪水,轻声说道:“何必悲伤呢,你的一滴泪亦如汪洋大海,我承受不住啊。” 她闭眼,念叨着什么,君怀玉与林清尘听不见,只有梦晴听得真切:“平生如梦,一梦晴天。” 也不知道是她最后发了什么疯,还要用一句话吊住自己。 天隙缓缓起身,朝着天上看去,手掌之中还有最后的神力回旋,她一掌击天,用尽最后的力量向着最厌恶的天父表述自己的厌恶。 天空之上,一道黑色裂隙宛若狰狞疤痕,从无穷远处蔓延到眼前,日月星辰均一分为二,广阔无垠的蓝天竟在此刻生出一道裂缝。 这便是裂天之隙的本体,死后便是她的尸体。 她狂笑着,说道:“我名天隙,裂天之隙!” 她说着,步步向前,身体宛若泥土龟裂,一步向前,便有一部分的身体化作了尘土,天之裂隙又扩散几分,直到她的身体全部消散,天上裂痕才停止扩散。 天隙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