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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僧人讲经,通俗易懂又极富意趣,诙谐而不低俗,倒比山下大部分小话本都引人入胜。 山僧在林间种了不少药草,虽不珍贵,但胜在种类繁多,而且极为实用,香客可以随意采摘,还不收钱。 山上有个温泉,泉水不深,泡脚却极为合适。 老夫人本来不喜欢这个,怕被人瞧见自己不端庄的模样,失了颜面,可被沈栖棠和阿怜几句诓,就兴冲冲带着左右侍从都一块儿去了温泉。 她拉着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泡着脚,舒服得直感慨,“能不能延年益寿我是不知道,不过确实令人心旷神怡。反正王都里只有说不尽的烦心事,还是在福业寺长住算了。” “可我还是想吃荤。”阿怜小声反驳。 沈栖棠十分配合,碎碎念,“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别说了。”老夫人的泪水差点从嘴角流了下来。她叹气,“果然还是尘缘未了啊,老身与这清净日子没有缘分。” 她和阿怜都对药草没有兴趣,也不想别人似的一心烧香祈祷,只觉得这地方的夏天又热又无趣,饭菜里还没一丁点儿油水。 偌大山林,也就只有这泡脚水还有一丝温暖。 老夫人思忖良久,郑重其事,“长夜漫漫,不如晚上我们摸牌九?叫上你们王姑姑,正好凑一桌。” 阿怜连忙附和,“好啊!反正客院是独立出去的,不算在山寺之中,也不算冒犯菩萨!” “……”你当拜佛烧香是买菜嘛? 居然还有讨价还价的! 最终,牌局还是开了。 没别的缘故,三缺一。 老太太好面子,不肯叫别人组局,沈栖棠拗不过,到底还是在牌桌前坐下了。 老夫人还乐呵呵地宽慰她,“不要紧!百善孝为先,小棠这是敬重我们老人家,不碍事的!别想着浑水摸鱼,咱们正儿八经地来几副!” 一个时辰后。 三人一脸凝重地盯着沈栖棠推倒的牌,陷入了沉思。 老夫人不信,“小棠啊,出老千了吧?” 王姑姑点了花色,神情越发沉重,“老太太,牌没错。” 阿怜,“……” 她好像是略有所耳闻,这人从前在王都时,总和街边的地痞流氓玩儿,还当街和纨绔开了赌局,最后都被带去了六扇门反思,一个都没能跑成。 还是侯爷亲自去把人捞回家的。 阿怜严肃地建议,“要不咱们还是再叫个人?” 再输,连离开回风城时花mama塞给她的那点儿体己钱都得搭进去。 老夫人点点头,不过自家仆从挣些月银都不容易,上了桌也只会为了讨主家高兴,一个劲儿喂牌。 她略一思忖,便支使沈栖棠去问问别家香客。 话音未落,就听隔壁客院,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隔着门,都尖锐得刺耳。 两位老人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姑娘们就先白了面色。 好家伙,这就是禅院打牌的现世报么! 沈栖棠反应不慢,倚着门悄然开了一丝缝隙,打量着庭院。 这边仍是一片祥和的夜色,仿佛隔壁的接二连三响起的惊呼与嘈杂的议论都成了另一个世界,只隔了一道墙,便不相关。 老夫人带来的几名护院与老管家都被惊醒,纷纷赶来。 老夫人有些惊慌,“外面出什么事了?” 老管家答,“是有人中了毒,突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吓到了同院的女客。山上没有大夫,僧人们也看不出那毒的出处,似乎有些棘手。” 他说着,下意识看了看沈栖棠。 “姑娘不能去!”阿怜连忙挡住了她意图往外走的步子,“外面人多眼杂,万一被人认出来,传扬出去,那你装傻的事就人尽皆知了!” 沈栖棠略一沉吟,摸了摸神子澈让管家捎回来的行囊,果然找到了她那些易容的小玩意儿,不禁会心一笑。 人皮面具还有好些备用的,她十分熟练地戴上,将样貌改成了寻常妇人模样,“我只在人群外瞧瞧,若不是致命的毒,就等山下的大夫来。” 老人家听阿怜那么一说,也都忧心忡忡。 沈栖棠安抚了她们,才悄然混进了隔壁凑热闹的人群里,仔细辨认了片刻,不禁愣了愣。 这种毒,天底下都没人比她更熟悉。 《百毒经卷》第三,名唤“卖炭翁”。 中毒之人犹如身着单衣置身腊月冰雪之中的卖炭老翁,肌肤仿佛覆盖着霜雪,却仍然期盼着天能更冷些,才能令他们那好似被烈火烧灼着般炽热的血骨,稍稍得到几分纾解。 倘若一盏茶之内不能将毒物拔除,这人的血便会被毒物“煮沸”,然后活活烫死。 可这毒,应该早就销声匿迹了。 就连上邪门,也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沈栖棠思忖着,正待上前,忽的被人扣住了手腕。 她一时茫然,回头,只见那双桃花眼,在山间皎皎的月色下,格外清冷。 “是陷阱,别去。”神子澈沉声说着,趁她晃神,将她带出了人群,躲在墙角无人处的阴影里,“有人看到你和阿怜出城,猜到了你的身份。” 沈栖棠一愣,“这毒也是假的?” “毒是真的。叶太师曾与你祖父交好,在沈府中找伤药时,顺便带走了这瓶毒。虽然后来你祖父上门追回,但太师还是暗中留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