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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她,不过靠着理智,紧紧地护住那颗毛茸茸的蒲公英球,希望它不要飞散。 不要到处落地,不要满世界都开花结果。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一旦满世界开花结果,她就会失去理智,会认为景峰像在梅园那般爱她,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他们身份如此不对等,中间还隔着她曾经的伤害和分离,隐忧太大。她什么也没有,太过脆弱,真扑过去,他只要伸出一根小指头拒绝,就能把她碾死。 杨惠惠不能要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 以前她自己抛弃了景峰,没道理在伤害了他之后,还渴求他重新爱自己。如果她真扑过去了,就显得愚蠢可笑,又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杨惠惠向来以自保为先,在没遇到景峰之前,她就在许多男人之间周转,若即若离,自保之策。 所以,她也要远离景峰。 不仅仅是担心景峰报复她,也担心自己升起不该有的妄念。 分开,不再打扰彼此,大概才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第33章 他恨我 不出意外, 淋过暴雨后,杨惠惠等人不同程度地染了风寒,枣儿和宝琴咳嗽不止, 鼻涕长流。 杨惠惠也略略发烧。 见众人生病,桂嬷嬷才大发慈悲地让几人在奴人馆休息, 同时让她们几个生病的搬出大通铺, 搬到最角落用于收治病婢的房间里, 和依旧行动困难的杨雪芝住在一起。 被赶到这间房,生死由命,病好了能搬出来, 病好不了要么卖掉要么死了扔掉。 幸好杨惠惠懂点儿医术,知道哪些药草能治疗风寒,于是几个人互相扶持着在花园里寻找药草,用奴人馆里用来烧水的炉子熬药,喝了药再捂着被子睡上一天,出了一身大汗,几个人又生龙活虎。 如今宝盈被张平接走,无人再帮杨雪芝,杨雪芝吃饭洗漱全都要自己来, 换成以前,早就抱怨连天了, 可如今她身受重伤,无人照应, 却能咬牙坚持, 一声不吭。 杨惠惠和她住在一起,当没看到这个人。虽然杨雪芝可怜,可她做的事彻底惹恼了杨惠惠, 要想原谅她不可能的。 晚上又下了大雨,雷声滚滚,杨惠惠睡得迷迷糊糊间被雷惊醒,伸头往半开的窗外望。破旧的窗外,闷雷滚过,幽蓝色的闪电照亮整间屋子,大雨倾盆而下,哗哗地砸在地面。 声响如雷。 世界一片雨茫茫。 在巨大的雷雨声中,杨惠惠忽然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拉过被子打算继续睡,片刻后猛然坐起身。 轰隆—— 幽兰闪电划破云层,再次照亮房间。 婢女们身体不舒服,也习惯了在吵闹中睡觉,睡得很熟,个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唯有最角落那张床,破旧的青布棉被揉成一团,上面的人不见了。 杨雪芝。 杨惠惠微微一怔,接着,她又听到了雷雨中若有若无的呼唤。 仔细聆听,她终于确认,的确有人在院子里叫,可惜声音太小,被咆哮的雷雨声覆盖,只隐隐约约从窗户传进来,轻得恍如幻觉。 沉默片刻,杨惠惠不想管,重新躺在硬板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脸。 雨声哗哗。 雷声滚滚。 又过了一会儿。 杨惠惠心烦意乱地拉开被子,无奈地坐起身,悄悄爬下床,拿起门边湿漉漉的竹节伞,推开门走出去。 推开门的瞬间,外面的雨声飘进屋,住在门边的枣儿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睁眼道:“惠惠?” “嗯。” “你要去茅房吗?” “嗯。” 枣儿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起盖住脸,继续沉睡。 奴人馆外走廊会放置恭桶,但只允许婢女们小解,若要大解只能去院子另一头角落的恭房。即便倾盆大雨,下雪冰雹,均是如此,桂嬷嬷她们不管婢女们上茅房会不会困难。 杨惠惠推门而出,轻轻带上门,撑开伞,趿着木屐走进庭院。雨打在伞面,水打湿木屐。 快靠近茅房时,杨惠惠终于发现前方庭院里,躺在雨中的杨雪芝。 她的腿一直没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大约晚上出来上茅房,路滑摔倒,爬不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她趴在雨中,浑身湿透,脏污的水浸透她的衣裳,声音虚弱地叫唤。 杨惠惠上前将伞举在她头上,杨雪芝忽然停止叫唤,抬起头,愕然地瞧着她。 杨惠惠弯腰,一手举着伞,一手将她从地面扶起来。 大雨倾盆,杨雪芝咬咬牙,借着她的手站起身,迅速退开一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两步,又踉跄着往前扑。 杨惠惠连忙扶住她,“别逞强了,我扶你。” 有了她这句话,杨雪芝没再挣扎,在杨惠惠的搀扶下走进屋里。 一路无言。 翌日,杨惠惠醒来时,身旁的宝琴已经不在了,枣儿和另外两个婢女也不在。外面大雨已停,天色大亮,想必她们应该去吃早饭了。 刚坐起身准备出去,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道轻得听不见的声音。 “谢谢。” 杨惠惠转头,看到角落的杨雪芝侧睡着,目光清明地盯着她,像是醒了很久,一直在等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