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都市小说 - 迟一分心动(GL)在线阅读 - 分卷(2)

分卷(2)

    那双手肤色柔白,偏瘦,恰似温润白玉,静脉带着浅青,随着关节用力又带着精致骨感的美。

    这双手曾经在画布上创造过多少不可言喻的美。

    可惜曾经也只是曾经。

    舒予白当年同她在一个画室备考时,老师便捏着她的手,说,我带的学生,有灵根的,就两个。

    如今一个手毁了,只剩另一个。那人开个人画展,获奖,年纪轻轻已登上无数期刊封面。舒予白本也该如她那般的。

    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

    舒予白淡然道:各有各的活法。

    拍卖行的工作虽然和画画关系很小,但是,可以见很多名画,收藏品。每天看看那些藏品,画,就很幸运了。

    嗯。女人一笑:说的对。

    她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想不想换个地方工作?会比现在轻松,眼界和圈子也大。

    她眼神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像在暗示什么。

    舒予白知道她。

    当年一个大学,知道她的很多。

    艺术类院校喜欢同性的女生多,眼前这人就是。她性格温柔,模样好,大学期间就常常手拉手跟女朋友大大方方走在校园。

    可舒予白这么多年一直记着她,倒不是因她漂亮,或是什么别的。

    只因萧衣追过她。

    谢谢。舒予白道:我想想。

    和她见面当然不是相亲,抑或是约会。约会,不过是她随口和南雪说的气话罢了。

    听同事介绍,说是有画画相关的工作机会。只是那工作要跨省,隔得远,舒予白还犹豫。

    倘若早知来的是萧衣

    那又怎样?

    舒予白轻轻摇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满是灵气的女孩了。

    聊了会儿工作,话题一转。

    萧衣端起手边的咖啡,掩饰似的喝了一口,唇线轻抿:假如早知来的人是我,你还会赴约么?气氛微妙了一瞬间。会。舒予白轻笑:有什么关系?是你,我才更应该来了。

    萧衣微诧,抬眸,眼底闪过一瞬的期冀。

    舒予白却道:同学一场,为什么不来?

    呵。

    萧衣无言地盯着她看,看了好一会儿,只好换了话题:现在怎么样,住哪里?我那边有套房,带院子,需要的话

    谢谢,不用。舒予白轻轻摇头,解释:我和别人一起住,搬来不方便。

    舒予白低头,额边一缕极细柔的碎发落在肩上,白皙的下颌被外头的天光照亮,瓷一样,半透明。

    女人看的微微一怔。

    和谁?

    舒予白小声说:和一个朋友。

    朋友?萧衣挑眉。

    舒予白低头,柔软的长发垂落,乌软发林间,雪白耳尖浮起一层极轻浅的绯色。

    她姓南。

    玻璃窗上结上冰花。

    路灯的冷光远远照耀过来,带着一股子寒气。

    南雪在家等着,桌上摆着的一盒饺子并没有开,还冒着从室外裹挟而来的冷气,掉着冰碴子。

    时间一长,渐渐就化冻了。

    吃了么?

    屏幕一亮,追她的人又在问。

    南雪皱眉,没答复。

    她低头,指尖往上翻聊天记录。

    那人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学生,比她大不了多少。每次聊天都是由他开始,由南雪结束。

    陷入爱慕中的人似乎格外没眼劲儿,南雪的回复那样冷淡,他察觉不到。

    南雪瞧一眼桌面,拍下,把那盒饺子的照片发过去。

    等她回来一起吃。

    室友?

    嗯,算是。

    你们关系很好?晚上来接你的是不是她。

    嗯。

    她每天都来接你?

    嗯。

    男生又发了什么,她瞥一眼,不是很感兴趣。

    又过了许久,手机叮了一下,男生调侃似的:你们关系不一般呐斜眼笑她看着那句话,皱眉,莫名其妙。

    南雪性格偏冷,平日里相处话也不多,追她的人都觉得心里头悬着,摸不着底。那人本是想趁机试探一下,说些话调动她情绪,可南雪很长时间没回复,男人慌了,只道:抱歉,开玩笑。

    南雪指尖停顿,无语片刻,回复:她是女生。

    南雪不想再和他说,可那人继续发: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

    为什么一直单身。

    南雪看着那句话,有些茫然。她退出界面,有片刻空白,指尖在屏幕上划啦几下。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在拨打舒予白的电话了。

    话筒里一首嘶哑的钢琴曲,音质很差。过了好一会儿,音乐总算结束。

    喂。那边传来柔软的声音。很温暖。

    什么时间回来?

    南雪问。

    敏锐地察觉,话筒那边有轻柔的提琴声,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今晚不回来了。

    舒予白轻声说:别等我,早点睡。

    接着电话就挂了。

    不回来。

    别等我。

    晚上不回家?

    南雪指尖微顿,停滞半空。去约会,不回家,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

    舒予白

    窗边对着她的画,鼻尖似是嗅到一点暖香。

    一小时前。

    咖啡店里很安静,两人的声音谨慎地放轻了。

    是个直女吧?

    对面的女人轻笑:你说的那个朋友,姓南的那位。

    她的声音带着点调侃,漫不经心的:

    你喜欢她?

    舒予白猝然抬眸,乌黑的瞳仁很清亮,带着情绪,惊诧,慌乱。

    还有害羞。

    没有。

    她连忙摇头。

    清澈的瞳仁闪过水光,眼神里带着心虚的试探,似是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女人像是一眼看穿,笑了笑:别急着否认。跟你开玩笑呢。

    开玩笑?

    舒予白缓了口气。

    咔哒。

    一个围着格子围裙的女人把蛋糕放在桌上:请慢用。

    外头已经是暗暗的雪夜了。

    舒予白靠着窗,吊灯落下,是细藤条编织的,像鸟巢。落在桌上、窗玻璃上的影子犹如白日里森林的地面,光影分割的很碎。

    其实我猜对了吧?

    对面的女人睫毛的影子把眼窝打的很深,眼神有些神秘。

    猜错了。

    舒予白深呼吸一下:都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和她就是普通朋友。

    哦。

    那人微微一笑:你已经放弃她了。

    舒予白低头不语。

    指尖却攥紧了,泛着轻微的白。

    可接着,那女人就饶有趣味地问:不过,你想不想再试探她一下?

    第3章

    假如你夜不归宿,她会怎样?

    舒予白想着女人方才的话,低头看一眼手机,刚刚结束的和南雪的通话还挂在页面。她站在冬夜里,油柏路口积了雪,天冷,路滑。

    看一眼,再看一眼。

    舒予白盯着屏幕,等了许久,眼睛被刺的有些疼。

    南雪没有再联系她。

    她不会介意的。

    只是出去约会,有什么?

    舒予白垂着脖颈,一缕长发遮住侧脸,声音散漫说:也许哪天我结婚了,她还会来祝福。

    真的?

    嗯,还是真心的,发自内心的祝福。

    我去开车。

    女人目光同情,拍了拍她的肩。

    她在意么,自己和人约会,夜不归宿?

    也许她早就睡着了。

    舒予白把手机关了,揣进大衣兜里。

    一辆车停下,驾驶室的窗玻璃缓缓下降,女人的脸露出来:走吧。

    女人叫萧衣,大学和她当过一个学期的舍友。

    时间很短,因此交涉不深。她们之间除了几句似真似假的告白,玩笑似的小礼物和花,便没有更暧昧些的故事。

    舒予白藏得深,暗恋南雪的这些年,还是头一遭被同性说喜欢这两个字,不免就印象深了些。

    萧衣性格很特别,很别致。有时锋芒毕露,有时又藏的很深,温柔多情的样子。

    这类人心思复杂。

    舒予白一直是敬而远之的。

    咱们都是南方人。

    萧衣开着车,道:你家那位呢,哪里人?

    杭州的。

    舒予白说。

    杭州?不会是南雪吧?

    萧衣轻描淡写地问,又一次语出惊人:你说过,和你同居的那位姓南,而且,刚刚,旁边那桌的男人聊起她,你反应很大。

    舒予白猝然抬眸,情绪只外露了一瞬间。

    接着又掩饰地看向一边。

    不是。她小声说。

    单薄的眼皮,眼尾温柔地拉长,雪白的脸颊却微微泛起浅绯色。

    萧衣看着她,微微出神。

    忽然就想起那日,初春时节在西湖畔看见的樱花。

    似乎,从前她就是这般,说话轻轻柔柔的,温柔内向,又容易害羞。

    眼光不错,她可是校花呢。萧衣笑了笑:挺出名一姑娘。

    舒予白静默地看着窗外。

    萧衣唔了声,说:自古苏杭出美女。她和你怎么认识的。

    萧衣双手松松地扶着方向盘,一面开车,一面轻轻扫过后视镜。

    恰好对上镜子里舒予白的眼睛。

    镜子里的眼睛很漂亮,睫毛长,根根分明,眼眸清澈的宛若秋日湖泊,温柔安静,干净的一尘不染,闪着某种透明的色泽。

    很美。

    这样的眼睛她像是第一次见。

    对视一触即离。

    萧衣眼眸弯了弯,道:我就是好奇。

    很小的时候。

    舒予白眼睛瞥向窗外,清清冷冷的街道,一两盏路灯唰地划过,照亮她骨瓷似的的下颌。

    我和她认识很久了。父母世交,住的也近,从小玩到大吧。

    世交是世交,却是很多年前的世交。

    舒予白没说,她如今早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贫穷,落魄,找不到半点出路。

    那年她父亲出轨了,出轨的彻彻底底。

    男人都爱美女。

    母亲产下她后一天天就老了,不大好看。小三又怀了孕,说是要给他生儿子,父亲于是把年轻貌美的外室扶正。

    母亲呢,作为正宫,被扫地出门。

    父母离异,舒予白跟着母亲。

    离婚后母亲分得的财产不多,消费水平却没能降下来,仍旧大手大脚花钱,奢侈品仍旧是家常便饭,家里的吃穿用度开销很大。

    积蓄很快耗尽。

    一穷二白。

    一穷二白的处境,一直到现在都没什么改善。

    如今,她和父亲的关系早已断了。

    和南家也生疏。

    唯有南雪,还和从前一样,一直跟着她。

    萧衣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后排的女孩垂着脖颈,长发遮着半边脸,眉尖轻蹙,她的声音很轻,回荡在车里,不知怎么,听起来似乎有些难过。

    难过?

    或许是错觉。

    萧衣压下心底浮起的类似怜爱的情绪。握着方向盘,一个打弯,右拐,说:快到了。而后又偏过头,下颌侧过来,问:你家那位,还没来关心?

    你都要和我回家了,她一点也不急?

    舒予白微微低头,她一瞬间有些窘迫。

    萧衣开玩笑似的笑了笑:直女不可靠,不如你和我试试吧。

    舒予白置若罔闻。

    只是没忍住,又一次拿出手机,不停地看自己有没有未接来电。

    没有。

    消息列表一片空白,南雪真睡着了。

    两人窝在沙发里,散漫地聊天。

    聊天很舒服,窗外的雪再大,再寒冷,屋里始终暖和着。

    她温一杯热牛奶,递给舒予白,和她说起自己出柜的经历,一边聊一边笑。

    第一次和我妈说我是les,她不相信。

    不信?

    是,她不信世界上居然有喜欢女人的女人。她觉得我只是个想博取关注和目光的小孩。

    舒予白轻轻笑了。

    第二次和她说,她理解了,说,你结婚就好。结婚生子,别的想怎么来都行。

    和男人结婚?

    是。很荒唐吧?所以我不愿意。

    舒予白的眼睛安静看着她。

    第三次,直接把初恋带过去了。

    这次成功了?

    嗯。

    为初恋出柜?

    真好。

    舒予白忍不住轻轻笑了,接着问:那你们感情很好吧。

    萧衣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舒予白。

    我说,你和初恋。

    舒予白以为她没听清,重复问。

    萧衣挑了挑眉,目光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