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农户在线阅读 - 第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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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哪里会怪小桃,她现在只怪自己跟着舅母冤枉了小桃。

    对于江二河这两面讨好的行为,江小桃见怪不怪,他总是这样,要么撒手不管,要管就中间和稀泥,等把自己弄得两面为难了,又闭上眼睛装瞎子聋子。

    不过有时候有他搅合,效果还是不错的,比方这次,效果可谓是见杆立影。

    江李氏不骂她了,阴沉着脸走开;江小梨眼里的泪水没有了,被赵盼睇带回屋内;他回头哄她:“你也回去躺躺,走这么远的路,头上还有伤呢,可别再费神了,进去好好休息,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喊人。”

    “嗯。”江小桃心里还是憋屈,但他如此和颜悦色,让她又生不起气,随便应了一声就回房了。

    关上房门,她并不急上床,坐在屋里唯一的凳子上,思绪缓缓飘远。

    刚才她对他们说,可以早点把她嫁出去,那时只是话赶话,都没来得及细想话就从嘴里出来了。

    可现在仔细想想,其实这也不是不行。

    反正早晚都要嫁过去,现在在这个家呆得烦心,那便换另一个地方呆,有什么关系?

    而在另一个屋子,江李氏也在想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近两年她冷眼看来,五孙女和家里的隔阂越来越深了,也不是说她有多仇恨家里的人,只是不管她做什么事,似乎都下意识和他们对着来,好像是一种习惯,她习惯反抗他们。

    江李氏不免深思,都说远亲近邻,如果趁现在她还小,对家里的成见还不是深不可测,早点把她嫁出去,她心里会不会比在江家更自在些?会不会慢慢的就能以寻常心态和他们相处?

    两祖孙难得想到一起,到了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又坐在院子里。开饭前江小桃冷不伶仃来了句:“我想好了,下个月我要和江小梨一起出嫁。没有赌气。”

    不等其他人惊诧,江李氏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极其淡定,“既然想好了,那就依你的,反正先前我们也是打算让你们姐妹一同出嫁,如今跟你一个年纪嫁人的姑娘也不少,没什么大不了。”

    她们说话一个比一个冷静,内容一个比一个惊人。

    江家其余人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小桃闹脾气,娘(阿奶)也跟着她乱来。

    江二河第一个反应过来,不知所措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娘,你说笑呢……”

    “你看我的样子像说笑?”

    于是他急了,唰地一下窜起来,脑门上一下子冒出好几颗汗珠,“不行!我不同意!”

    “看你这横眉冷竖的样子!怎么,老娘说的不和你心意,你还想动手不成?”

    他哪敢。

    “娘……我没有这个意思。”他是真的急了,双手在腹前握在一起,不断变换交叠姿势,人则不断躁动着,怎么也静不下来。

    “小梨嫁得匆忙是事出有因,可赵家那边好好的,咱把小桃也急急忙忙嫁过去,落在旁人眼里怎么看小桃?”

    其他人回神,帮着说项,都道留小桃明年再嫁,可抵不住当事人和当家做主的都铁了心,全都是徒劳无功。

    这一顿饭江二河吃得食不知味,白糯糯的大米饭往日吃得想甜,如今偿着好比泥沙,咽着都困难,更别提桌上的菜,他统共就没碰几筷子。

    江小梨并不比他好上多少。

    舅母冤枉小桃的时候,她是第一个站出来给小桃“定罪”的,现在见她如此决然,便总觉得都怪自己。

    想和她道歉,想劝劝她,可这个想法一出,就又想到她让自己离她远点的话。

    心思两面煎熬,仿佛有千根银针在扎,难受得眼眶又悄悄泛起水光,使劲在腿上掐一把,才将这泪意压下去。

    她没有立场哭。

    饭后,江小桃去后院跺草喂猪,江小梨望着她的背影坐立难安,直到见江二河跟了过去,才稍微好受了些。

    如果小桃连爹的劝都不愿意听,那她更不必去招她心烦了。

    “小桃啊,你到底怎么想的?”江二河在江小桃身后打转,眉目皆愁。

    江小桃一手抓草,一手拿刀,将木板跺得咚咚作响,刀子落下抬起快得能看出残影,猪草在她手里迅速变得稀碎,看得他心惊,“慢点慢点,猪晚点吃没事,别跺到手了。”

    接着继续劝:“嫁了人可不比在家里做姑娘自在,到时候你做什么事都得被约束,在家里多享两天清闲日子不好吗?”

    第三十一章

    “爹觉得我在家里过得自在?”

    江二河一宿辗转难眠,每当要入睡的时候又被这句话扰得心神难宁。

    两个闺女在家里的地位其实他看得很清楚。

    只说一件事,家里所有孩子当中,小桃看着最不好惹,小梨则是脾气最软的一个。都说柿子捡软的捏,可在他们家,最爱挑事的小荷从来不杵小桃,反而很少主动招惹小梨。

    为什么?

    因为小梨身后有她阿奶和哥哥当靠山,又因她生而丧母被大嫂抱在膝下养大,被大房的人护在羽翼之下,家里大半的人都疼她护她。

    而小桃有什么?

    她娘还在世的时候,因未婚先孕的事总觉得自己在家里抬不起头,常和小桃说要让着这个,让着那个;等她娘去世,她忍了好几年的脾气通通爆发,从不知与人为善是何物,她暴躁,她冷漠,她就像一只被狼群抛弃被人群围狩的狼崽子,它呲着奶牙向他们示威,殊不知它在他们眼里毫无威胁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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