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要趁主人醒来前把东西都收拾干净。 一眼望去再没有垃圾,他把沙发的坐垫褶皱扯整齐,熟悉地给塑料袋扎了个结,蹬蹬蹬就出门了。 他观察过了,把垃圾袋扔到楼下小区里的大垃圾箱,就可以完美毁尸灭迹。 只是楼下本单元的垃圾桶边上蹲了一只流浪大白狗,看到他的时候犹如看到猎物般嗷嗷直叫。 猫狗这样的动物能闻到他的气味,是以他一直对这些小宠物视而远之,也幸好牧奇没有什么养宠物的爱好。 妈呀!阿圆撒腿就跑,硬生生被它追到小区门口,好心的保安大叔老陈出面驱赶,才救了阿圆一命。 阿圆感激得不行。 恰逢快递员来送快递,听到牧奇的名字,阿圆还帮主人拿了四个快递,他可真好啊,虽然多半是自己的小零食。 嘻嘻。 和老陈闲聊了两句,阿圆打算回家拆快递。 就在这时,小区驶进了一辆宝马汽车,路过他身边时,忽然耸了耸停下,摇下了车窗,司机语气疑惑地喊住了他:阿圆? 阿圆闻言脚步一顿,僵硬转头,带着尴尬的笑容,经理?晚上好、好啊。 谁能想到汤杰帆这大晚上的会来这里。 汤杰帆问:你怎么在这里?店里睡得还习惯吗? 阿圆选择先回答后面一个问题,睡得很好哦,那个 阿奇把家里的地址都告诉你了?没想到汤杰帆自问自答起来,他在家具超市的时候就发现牧奇对阿圆的态度挺反常的,昨天还自作主张要把阿圆留下来刷盘子,这不是感兴趣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发展得这样快。 阿圆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这在汤杰帆眼里,无异于默认。 行,你在单元楼门口等我。我停好车后,一起上去。说完汤杰帆自顾找空位去了。 老小区不好停车,汤杰帆绕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个位置,走到单元楼的时候,看到昏黄的楼道灯下,蹲了个瘦小的身影,穿得很单薄,眼睛很澄净,嘴角噙着笑意,正在和地上的蚂蚁嘀嘀咕咕讲话。 看到汤杰帆来了,阿圆站起身来,往楼道里去。 等等,阿圆,我有话和你说。汤杰帆忽然叫住了他。 阿圆哦了一声,乖巧站到他的面前。但汤杰帆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但没有送到嘴边。 看到阿圆好奇的目光,汤杰帆解释说:我和老婆正在备孕,所以烟戒了,闻一闻也是好的。 阿圆又哦了一声。 汤杰帆盯着烟头处忽明忽暗的红点,有些犹豫,终是说道:你和阿奇相处也有些日子了,应该察觉到他生病了。 阿圆抬头看着他。 汤杰帆深吸了口气,是比较严重的进食障碍,和他的一些经历有关。你可能很难理解,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他会做不到。 其实厌食,只是他逃避生活的方式。他是典型的强迫型人格和完美主义者,在认识我之前,他是模特专业的大学生,他很清楚如何从饮食、到运动各个方面控制自己的体重。后来生活里遇到了一些事,让他很痛苦 这些事似乎也让汤杰帆感到难以呼吸,以至于他有一阵没有说话。 阿圆看到那烟快要烧到他的手指,连忙夺过来,在地上灭掉。 汤杰帆回过神来,谢谢。 他继续:生活的痛苦他没法控制,他就用控制自己体重的方式,用身体的痛苦压抑生活的痛苦,每次体重的下降,他都能从控制中获得快感,觉得自己仍是掌控自己的主体,以至于他没法满足眼前的体重,一再厌食,恶性循环。 阿圆张了张嘴,结果发现自己哑了似的,没能发出声音。 汤杰帆抬头看了眼路灯,天气太冷了,连围绕着灯光的小飞虫也没有了,夜幕下的灯光都显得孤零零的。 两年了,能试的办法,医生的方法,他都试过了,但效果甚微。 他摇了摇头,我和你说这些,也并不是强迫你要做什么,就是,阿奇身边好久没出现新的人了,我一时间太激动,话就有些多了。 阿圆静静地听着。 汤杰帆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语气拾起严肃,请你务必把这些事,还有阿奇的情况保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对一个才见过第三面的人吐露这些。 如果,你发现他对你有戒备,有的时候会突然把你推开,也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这些,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刻意把自己放在一个相对封闭安全的空间,对其他闯入者一概而论地拒绝。他的语气诚恳,还有就是,希望你能拉就拉一把。 能拉就拉一把。 阿圆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 二人无言站了许久,最后阿圆浅浅地对他笑了下,我们上去吧。 汤杰帆点点头,捡起地上的烟屁股,扔到垃圾桶里。发现桶边有一个白色的流浪土狗,他伸手摸摸它的头,再转身的时候,阿圆连影儿都没有了,脚边的快递盒子倒是没忘记拿。 二人乘电梯到了1107住户门前。 叮咚叮咚汤杰帆摁响门铃。 没有人回应。 汤杰帆又摁了一次,怎么回事,还没起床?打电话也没接,我才特意来找一趟,结果门也不开。 阿圆摸了摸鼻子,怪他,昨天法术用力太猛,让主人睡得太沉了。 汤杰帆无可奈何,只能自己输入密码。牧奇独居,他不放心,所以密码也是知道的,常常过来送温暖。 密码正确,防盗门弹开。 外面天色早已全黑,屋内不仅不开灯,还窗帘紧闭,一片黑暗。 汤杰帆一巴掌把门口的灯摁扭全部拍开,没好气地把窗帘窗户都打开,真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阿圆挠了挠鼻子,这还怪他,人参就是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不喜欢晒太阳,所以趁牧奇睡觉,他都会把房子弄得黑黢黢的。 顺手把快递盒子放在地上。 汤杰帆去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到处找纸巾擦手,不想阿圆轻车熟路地从茶几上拿了一包纸,递给他,喏。 谢汤杰帆这谢谢刚说了一半,眯起眼睛,这小子拿纸的动作怎么比他还熟练,跟经常来似的? 这时,卧室内部传来动静。 汤杰帆把就把拿纸这事抛到脑后了,大步跨到主卧,打开房门,我说阿奇!打你十次电话,九次不接,你一个人住,能不能让别人少cao点心,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收拾收拾打包送我家了啊 牧奇睡眼朦胧,半坐在床上,是被他们进家门的声音吵醒的,脑袋有些不清醒,木木地看着他,还有身后冒头的阿圆。 对牛弹琴半天,汤杰帆愤怒把顶灯打开。 觉得刺眼,牧奇抬手把眼睛挡了下,总算找回了些神智,拿起床头柜上的智能手表,看了眼时间之余,还发现了好多个未接来电,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好疼,伸手摁了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没听到来电的声音,嘶我好像落枕了。 汤杰帆啧啧两声,你都没睡到枕头上,脖子能舒服么。 牧奇看了眼床上,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床的角落边边,可怜的就盖了个被子角,枕头压根和自己的头没什么关系,在床老远的另一头。 听到有人憋笑的声音。 牧奇猛地抬头,阿圆的头则快要埋到地上去,回敬了他一个头顶窝窝。 嘶牧奇觉得自己的腰也有点难受啊,他揉了揉,忽然碰到腰下面有个凉凉的塑料包装袋,抽出来一看 母亲牌加大号甜味牛rou.棒。 牧奇: 这东西硌了他的腰一晚上,能舒服么。 又梦游了。 汤杰帆的表情也一言难尽,你 这是什么进食障碍的新的并发症?要抱着食物睡觉? 阿圆的双目灼灼地盯着牧奇手里的这根牛□□,嘴里还小声道:是说找了一晚上怎么没找到 说着牧奇一根牛rou.棒就砸到他的怀里,拿去吃。 阿圆面露微笑。 牧奇睡了一个好觉,精神还不错,此时算是彻底醒了,望着汤杰帆,指了指阿圆,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他 汤杰帆像个勤劳的老妈子一样,自然地整理牧奇的床上物件,想叮嘱你记得擦烫伤药,给你打电话,结果不接碰巧瞄到牧奇的床头放着烫伤的药膏,哟,你小子转性了?知道自己心疼自己了? 牧奇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药膏痕迹,记忆出现了断裂,他什么时候擦的药? 汤杰帆又去叠被子,还有就是想跟你请假来着,今天平安夜,我老婆想要我陪她逛街说到这里,他的话猛地一收。 牧奇的表情淡淡,好。 空气很安静,也没个回应。 牧奇抬眸看了眼汤杰帆,发现他目光尴尬地盯着牧奇的床单,牧奇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深灰色的亚麻床单上,有几滴白色的液体,乳状浓稠。 牧奇的表情僵在脸上,并且双颊开始升温。 汤杰帆哈哈大笑,用力拍他的臂膀,都是男人!我懂的,偶尔早晨是会遇到点尴尬事,这有什么啊,没事没事 阿圆咬着牛rou.棒,还要凑过脑袋,语气天真如一个好奇宝宝,这是什么呀? 牧奇默了两秒,静静起身到阿圆面前,把他的卫衣帽子拉上来,宽大的帽子瞬间遮住双眼,双手摁住阿圆的肩膀把他往房间外面推,表情板正,小孩子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汤杰帆还在那里大笑,接着也被牧奇给推了出去,想去上班? 汤杰帆魔性的笑声仿佛要穿透整个小区,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走了啊你嫂子还等着我呢!今天店里不开门,阿圆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你好好带他过节。 说完怕牧奇拒绝,脚底抹油溜了。 阿圆站在房门口,老实巴交继续咬牛rou.棒。 牧奇扫了他一眼,直接无视,自顾团吧团吧那个床单,卷成一个球放到板凳上,刚要从柜子里拿套新床单换上,却发现椅子上的Ipad没有熄屏。 他走过去,拿起平板,想要锁屏,结果整个人怔了下,血压直逼脑门 王者巅峰赛的排名掉了。 他不相信,退出来,重新进去,再看了一眼。 真的掉了! 他心口憋着一把火,捏着平板,忍住了。 再滑动了下屏幕 还被举报禁赛了。 牧奇再也忍不住,低声一句:艹。 外面的阿圆一哆嗦,什么草? 望望天花板,望望地板,不关我的事。 终是良心过不去,阿圆内疚走到牧奇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口,别生气,我 脑子里拼命想着补救办法,眼珠子滑到板凳上的那个皱巴巴的东西,伸手去拿:要不,我帮你去洗床单吧! 嗯,互帮互助,增进好感度。 牧奇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面无表情,手上的力度加大把床单抢过来,再度把他赶出房门,音量拉大,小孩外面去玩。 还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利落上锁。 阿圆撇撇嘴,不洗就不洗嘛,凶什么凶。 他回忆了下,主人刚才怎么啦,怎么两颊都红了,气的? 他拍拍胸脯,幸好主人没发现,那床上白白的脏物其实是他不小心喝牛奶的时候泼的,不然要气得更厉害。 阿圆歪躺到沙发上,双手撑着下巴,哎,追人好难。 第7章 07 把床单被套扔洗衣机里后,牧奇边调试洗衣机功能,边看了眼在客厅沙发上无聊的阿圆。 我这里没什么好玩的。牧奇有点下逐客令的意思。 阿圆翘着二郎腿,眼皮子耷拉着打瞌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牧奇默了一瞬,走到客厅,给他把数字电视打开,遥控器给他,想看什么自己调。 还一指沙发右边的角落,想吃什么自己拿。 阿圆:我知道的。 牧奇摇头一晒,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遂不再管他,径直到房间去称了体重。 过后破天荒地拿了杯水,给床头的仙人掌浇了半杯。 做完这些,牧奇就把自己关到次卧健身室,酣畅淋漓地做起了运动,宣泄心中巅峰赛掉排名的痛。 一晃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期间数次胸闷,他停下擦汗的时候,耳边都会传来客厅电视的旁白:春天来了,万物生长,又到了复苏的季节 随着温度的下降,夜里水冻成冰,茫茫草原不见一个活物 这小孩竟然在看纪录片频道的《动物世界》。 牧奇抿了一小口水,打算继续加练半小时,但小腿开始抽筋,隐隐打颤甚至无法站稳。 他单手扶墙,单手放在颤抖的那条腿的膝盖上,紧咬着下唇。 输入的那丁点热量根本无法维持他这样大强度的锻炼,近来运动时,总会出现力不从心的感觉,一如现在,心慌乱序。 他眼底滑过自嘲的色彩,待身体的不适散去,他的后背早已倾注了冷汗。神色漠然地关闭仪器,他拿了干净衣物,到洗手间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牧奇边擦头发,边给自己冲泡了杯黑咖啡,犹豫再三,往里面加了勺白糖。 喝到半杯,他终是呼出一口气。 恍然想起家里还有其他人,转身去找。 电视里的动物世界正播到一只狼在狩猎时捡到了一只刚出生的野兔,并没有吃它,而是带回窝里饲养,相处融洽,野兔慢慢长大,相互之间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