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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呢,其实……有挺长时间没和我联系过了。”聂还林在水池边洗着两颗西红柿,水流哗哗的,把他声音里的起伏盖住了一些,“其实我连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只是能辨认他。如果我看见他,我一眼就能认出他。” 孟惊雁听着听着,觉得聂还林跟他这个哥哥的感情还挺深,他甚至怀疑聂还林把水开得那么大,就是不想让他发觉自己的情绪。他本来不想多打听别人的事,但是聂还林的住处终究是个问题,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了:“那你,怎么联系他呢?” 聂还林却不想说了,他把洗过的西红柿放在案板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就把话题转了一百八十度:“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孟惊雁不反感聂还林,但也没想过两个人会有什么太多的交集,所以一个问题抛过来他就有些发懵:“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聂还林一刀下去,西红柿就应声分成两半,把孟惊雁看得心惊胆战的,他总隐隐约约觉得自从聂还林关上冰箱之后就和刚进家门的时候状态不一样了,整个人都在极力压抑着一种很躁动的情绪,好像他稍稍一放松就会有什么洪水猛兽从他的身体里呼啸而出。孟惊雁猜测这可能和那个哥哥有什么关系。 孟惊雁正准备再转移一下话题,直接问问他有没有找好住的地方,一个“你”字刚出口,就听见聂还林极轻地“嘶”了一声,他陡然起身,凑到聂还林跟前,焦急地问:“你切着手了?” 聂还林把左手食指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没事没事,你坐着,你脸色太差,我看着心……”他一句话没说完就断在了嘴里,低着头躲开了孟惊雁的目光。 几乎是本能的,孟惊雁稍稍后退了半步,像是要躲开什么看不见的伤害。但其实那只是因为他突然明白了,刚才聂还林身上那股浓重的焦虑的源头不是别的,而正是他孟惊雁,他在担心他。 孟惊雁太久没领受过别人的善意,一时间有点不适应。聂还林救他可以是出于一时情急出于路见不平,聂还林借住在这可以是因为丢了社会身份一时不便,甚至聂还林大晚上在门外等他都可以用聂还林自己无家可归无人可依来解释,这些孟惊雁都可以接受。但是聂还林对他本身这种最直白的关心,只会像是深渊里猛然泄进来的一束光,让黑暗中的眼睛感到惊慌。 但是孟惊雁到底是孟惊雁,他总不能直白地让聂还林少管闲事。他轻轻松松地笑了一下:“我是有点不太舒服,下午拍广告喝了不少凉水。但也没闹肚子,睡一晚上就好了。” 聂还林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他的眼睛守了孟惊雁这么多年,知道他早就在自己身上封出来一层水火不侵的铜墙铁壁,自己克制了这么久,就是怕力气用大了,孟惊雁会躲。他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先去躺一会,等我做好饭叫你起来?” 孟惊雁从善如流:“啊,那我今天晚上就早点睡了,你就弄自己的就行,不用给我做了。” 聂还林不敢勉强他,只是又低声提了一句:“你睡卧室吧,我睡沙发。” 孟惊雁也没跟他掰扯,点点头去就走出了厨房。 等孟惊雁洗完澡,厨房里已经没动静了,他估计是自己刚才的态度太不自然了,搅得聂还林也没心思吃饭。想到小孩把手切了还饿着肚子,他又忍不住趿拉着拖鞋到沙发边来找聂还林:“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聂还林这次学乖了,举着一根手指给他看,说得很可怜:“这么大一个口子,特别疼。” 孟惊雁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的确有个浅浅的伤口,顶多需要一个创可贴。 再说家里根本没有医疗箱,因为孟惊雁一向深知自己没有生病的资格。原先他打个喷嚏都有人敲锣打鼓着嘘寒问暖,虽然这种关怀毫无真情实感,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他死在孟宅可能都要等着财产核查处收尸。所以五个月来,哪怕内心已经百孔千疮,他的身体却一直吊着一口仙气似的没有垮,甚至今天胃疼都是第一次。 孟惊雁看完伤口,刚刚笑着把聂还林的手松开。聂还林就掏出一个灌了热水的玻璃瓶揣进孟惊雁怀里,他声音很低地跟孟惊雁解释:“我明白,我哥哥也不习惯别人无缘无故地关心他。我也知道我没资格过问你的身体情况。但是你刚才帮我把手指头看好了,那我给你一个热水瓶做报答,也不能算是无缘无故了。”他的这三句话前两句还是理智冷静的,到了最后一句,就已经是带着些孩子气了。 孟惊雁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敏感了,聂还林注意到他身体不舒服并不能算是一件错事,居然还能细心到发觉自己可能冒犯了他,说明他太懂看人眼色,然而并没有人是生下来就会看眼色的,聂还林也一定有过不太容易的生活。 孟惊雁这样想着,看聂还林还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着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没有无缘无故,抱着这个胃里舒服了很多。” 聂还林松了一口气,很期待地抬起头看着他,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要坐一会儿吗?” 沙发很宽大,孟惊雁就挨着他盘腿坐下来:“你不饿了?” 聂还林骗他:“刚才随便吃了点,已经不饿了。”想到什么似的,他从兜里摸出一张卡片来,是他新办的身份证,他笑着递给孟惊雁:“办了加急,今天就拿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