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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他打来的电话,他却不主动开口。 这么晚了,许枕也不能发出声音,于是电话里余下一片沉默。许枕抿着唇打字:你怎么不说话? 他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贺然终于开口,语气带着点轻慢:“不是宝贝想跟我撒娇吗?” 许枕红着耳尖争辩:我没有,我只是想问你睡了吗。 他羞恼地打字:你不说话,我要挂掉了! 贺然终于发出一声很轻的哼笑,低沉着嗓音哄他:“好了好了,是我想你好不好?” 自觉挽回面子的许枕不好意思地翻了个身,眼珠子转一转,注意到贺然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问他:你在临安江畔? 听到贺然嗯了一声,许枕不解地皱起眉头。这么晚了,贺然回那么远的房子,而且大半夜呆在画室里。 他后知后觉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盯着贺然看了一会。贺然也用黑沉沉的眸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宝贝是不是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许枕不理他,而是皱着鼻子打字:你额角怎么有一点血,哪里受伤了吗? 收到消息的贺然怔住了,表情难得闪过一丝慌,从小框里看向自己额角。大概是刚才整理头发的时候,手上的血迹沾上去了。 他很快恢复正常,挑眉说:“手不小心碰到家具上,很小的伤口。” 但许枕已经捕捉到他那瞬间的不自然,不高兴地噘嘴:你又骗我,你把伤口给我看看。 贺然垂下的眉眼略微无奈,叹了口气,才举起手,上面一条长长的血痕,在白色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宝贝别怕。”他还顾得上哑着嗓子安慰许枕。 许枕捂住嘴,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害怕,他只是想起来贺奶奶说过的话—— “然然的自控能力很强,平时不会无故伤害别人,你……你跟他相处的时候顺着他一些。” “如果我不顺着,他会打我吗?” “不会的。” 但他可能会伤害自己。 许枕点开浏览器搜索“边缘型人格障碍”,迅速从五花八门的结果中锁定了几个字:自伤行为。 贺然还在一句句哄着许枕,表情沉静,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般。如果是许枕自己受伤的话,这会大概已经哭出来喊痛了。 他忍着鼻子里的酸意,坐起来重重打字:你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没跟你一起回去不开心? 贺然看到这条消息,瞬间顿住,一时没有说话。 这个反应已经很能说明什么,许枕咬住自己的手背不哭,眼睫毛沾着点湿意,边打字边准备下床:我现在去找你,我不知道你会不开心。 视频里贺然一直维持的慵懒表情终于破裂,低沉着声音焦急地:“别闹,我没有不开心,你不许乱跑。” 许枕脚已经荡在半空,白嫩的脸蛋可怜兮兮皱起来,娇气得要命,使劲摇头。 明明受伤的人是贺然,他好像比贺然还委屈,要贺然哄着给他再三保证,取出医药箱给伤口用酒精消毒,他才愿意收回白生生的脚,还要警告贺然: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等挂掉电话,他躺在床上,瞪着眼睛,侧身刷着“边缘型人格障碍”五花八门的搜索结果,整整看了一个小时,困意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睡着了。 * 迷迷糊糊他好像回到了过去。 大一报名时正是盛夏,许枕抱着一堆资料,手里拉着行李箱给贝珊打电话,再打都是机械的嘟嘟声,周围的同学们身后都跟着家长,跑前跑后,很快将报名流程完成。 天色越来越晚,许枕看着周围越来越少的人,提着行李箱心慌意乱地想找人询问。报名处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听到他的问题后随意指向一个方向:“先去那里办绿色通道。” 一听说还可以贷款交学费,许枕得救般激动地朝那个方向跑,可无论他怎么跑,都离得那么远,他边跑边哭,再也顾不上周围人群传来异样的目光。 直到一双手把他抓住,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是严柏言。 “同学,你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我、我找不到绿色通道,我想办贷款,我没钱报名。”他语无伦次。 “好,我带你去。” 严柏言的声音那么沉稳,让他冷静下来,下意识觉得信任。 下一瞬,他又站在军训的同学中间,被太阳晒得头脑发晕,解散时所有人冲向休息的地方,那里有备好的矿泉水,但男生们嫌弃他娘,将他堵在后面,率先接完水又殷勤地给后面的女生们接水。 等到许枕头晕眼花地排到跟前,一桶水已经倒完了,他无措地站在原地,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他转过头,严柏言冷着脸站在自己身旁:“你怎么不让他们给你留一点?” 许枕舔了舔唇,讷讷地问:“我可以喝吗?” 倒是现学现用,严柏言冷峻的表情柔和了一点,把水递给他:“给你的。” 说完,转身小跑着离开了,他们专业在另一个连队。 那时候他盯着严柏言的背影,大约将爱情的种子悄悄埋下,仰望着,像仰望最信任的人。 他从小缺失的父爱,好像都在严柏言这些微的关怀里找了回来。 他没有去过游乐场,严柏言带他去玩,带他买冰淇淋,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奶茶,让他成功找出最喜欢的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