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淋了雨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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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休息室内光线昏昏沉沉。 祝矜窝在铺着竹席的矮脚沙发上,只打开了手边的一盏雕花台灯,手中的《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被她翻来覆去, 研究了好几遍。 她看着最后一张红色空白页上的英文字符,唇角忍不住向上扬。 邬淮清暗恋她? 这是祝矜万万没有想到过的一件事情。 他那天要告诉她的秘密,是不是就是这件事情? 祝矜两条腿悬在半空中,跟随着心中跳跃的音符不断摇晃,脚趾上新涂的粉红色指甲油亮晶晶的, 格外闪眼。 她又喜又怨, 遗憾两人竟然错过了这么长时间。 她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往的画面,那些不好的、残酷的,都自动被她抛掷到了脑后, 只余下学生时代他们共同出镜的画面。 还有在东极岛上的那几个荒唐的夜晚。 她心尖滚过几颗又大又圆的橙子, 随着她的翻滚, 被挤出又酸又甜的橙汁。 祝矜不经意间转过头, 恰好看到身后窗外漫天霞光。 休息室内有一大扇落地窗,橘红色的落日余晖就像是铺陈的水彩画,晕染在天边,透过明亮的玻璃,亮澄澄洒进屋室内。 她连忙拿起手机打开相机, 可对着窗外调视角、调光线的片刻,一抬头就见夕阳隐去, 色彩变淡——原来落日只在一眨眼的瞬间。 然后很轻易地便逝去了。 祝矜叹了口气, 转过身子,重新窝在沙发上。 不知为何,她刚刚激动惊喜、起伏不断的情绪,就像是这转瞬而逝的落日, 散去一大半。 转而化为丝丝缕缕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紧张,开始扩散。 理智回笼,她开始想: 万一此jin非彼矜呢? 亦或是,万一那些字不是他写的,谁知道他把书都借给谁了呢? 祝矜仍旧看着那页写满“jin”的书页。 手机里和邬淮清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她刚刚的那句“哦,好的^^不告诉你了”。 他竟没有反应,没再问下去。 祝矜不知道,自己在刚刚翻到这一页,看清上边写着的字的那一刻,为什么会那么激动,那么迫切? 就像是偶然发现了埋藏几百年的盒子,从中找到尘封已久的武林秘籍。 那一刻,她为什么会那么确信,从潜意识里认为这就是邬淮清写的? 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写着她的名字? 明明有那么多可能的假设,她在脑海中都自动排除了,连想都没想。 或许,因为她曾经做过同样的事情——在草稿纸的边缘处,在试卷的空白处,不经意间,一遍又一遍地写下他的名字。 祝小筱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她的堂姐一下子站起来,一下又坐回沙发,嘴里还小声嘀咕着,眉头时而皱在一起,时而又舒展开来。 此刻,她又从沙发上坐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踱来踱去。 像是在思考什么快乐又烦忧的事情。 祝小筱不懂,她敲了敲门,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盘子:“吃水果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轻响,是熟悉的微信新消息提醒的声音。 祝矜从桌子上抓起手机,时隔六分钟,邬淮清再次回复了她的微信。 天知道她这六分钟是怎么过来的,就像是过了六个世纪那么漫长。 w:【老天爷给你个机会,现在说出来。】 “老天爷给你个机会,现在说出来。”这话,前几天在赌场的时候,她也对他说过,如今他原封不动地又送还给她。 祝矜倏地笑了,那潜藏在心底的紧张和丝丝缕缕的不安,在看到这句话时,忽然烟消云散。 她觉得自己有些像学生时代准备查成绩时的心境,不过此刻,她发现自己得了九十八分,不用害怕回家被张澜教育。 她笑着回复他,把他那天说过的话也原数奉还给他:【你没有机会了,秘密已经死了】 发完,她又加了句:【需要用魔法复活。】 一抬头,看到还站在旁边的祝小筱,祝矜连忙招了招手:“你过来坐。” “哦。”祝小筱把休息室的灯打开,房间立刻亮了起来,怕一会儿张澜突然出现,她还警惕地把门关了上去。 一坐下,祝小筱便八卦地问:“姐,你这是怎么了,这书真的有魔法吗?一下午你都不正常了。” 祝矜眨眨眼睛:“很明显吗?” “嗯。”祝小筱疯狂点头。然后,她只见堂姐一双杏眼笑得弯弯的,像是盛着甜蜜的水光,轻声说: “没有魔法,但有爱情。” 爱情就是魔法。 - 邬淮清看着她的回复,忽然勾了勾唇角,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把戏。 临川的王董在一旁把一碗蟹粉阳春面转到他面前,爽朗地笑着问:“小邬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儿吗?笑得这么开心。” 邬淮清收回手机,看着面前盛放在精致碗碟中的面,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骆洛吃的那碗。 王川临见缝插针道:“听说小邬从小在上海长大,应该好这口,今天做菜的师傅是个地道的上海厨子,叔今儿特意挑的这家店。” 邬淮清靠着椅背,整个人懒洋洋的,说了声:“谢谢王叔。” 今晚这顿饭局,王川临存了什么心思,他是知道的。 原本只约了下午茶的时间,结果这人把地点定在了这么偏的一个地儿,到来已经快要到晚饭时间了。 他没拒绝,王川临也便明白,对于这次合作,邬淮清是有意向的。 “季家那边,我听人说准备在京郊这个项目上对付你,还找了……” 邬淮清“诶”了声,抬了抬手,打断他:“王叔,这么好吃的菜,咱好好吃就行了,聊这些倒胃口的人做什么?” 他笑着说,一双眸子却没什么温度,淬着冷意。 王川临连忙止了声,点点头,说:“吃菜吃菜。” - 结束和王川临的饭局,回到市里,已经十点多了。 只是夏日的十点钟,街道上人还很多,来来往往的车灯把北京这座偌大的城给点亮。 邬淮清下了高架桥,把车停在一个人少的路边,打开车窗抽了支烟。 这顿饭,王川临说了很多话,他没听进去多少,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祝矜说的秘密是什么。 又该用什么魔法?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着缓缓升起,被风吹出窗外,他忽然嗤笑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 哪有什么魔法? 就像是他和祝矜说的话,又哪有什么凤凰社? 曾经那本《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被路宝不问自取借走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不安,生怕路宝发现什么。 他闲来无事时在最后的空白页上写下的字符,潜藏着心底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喜欢她。 不知从何时开始。 甚至画下那堆月亮、写下她的名字时,都未想过,那就是喜欢。 最初只是不屑和好奇,因为她有着他从未拥有过的一切,恩爱的父母,完整的家庭,一堆人炽烈的爱。 这是十几岁时的邬淮清,可望而不可即的。 母亲只喜欢meimei,父亲对这个家表面关切实则疏离,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脱。 直到父亲调任到北京,母亲仍旧要留在上海,父亲假装劝了两句,便没再做声。 他从未在他们夫妻两人脸上见过一丝不舍。 他被母亲命令跟着父亲去北方,因为她只想要meimei在身边。 于是,邬淮清一个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父亲基本上对他是放养状态,很长一段时间,他对这座空旷旷的城市,都是排斥的。 灰蒙蒙的街道、灰蒙蒙的天。 唯独她,是斑斓的彩色。 那会儿,邬淮清逐渐习惯了每天回家时,隔壁单元那扇小窗里飘出来的钢琴声—— 她在练琴。他知道。 她就像一朵向日葵,还是彩色的那种。 所幸,一向粗枝大叶的路宝并没有发现那本书后边的秘密,他甚至没有看完那本书,就转借给了祝矜。 邬淮清得知后,开始被更大的不安和忐忑笼罩着,直到路宝带着一本新的书还他,说那本丢了后,他一颗心才安下去。 月亮是隐喻。 代表着她。 凤凰社也是隐喻,代表着他那本丢失的书,既然她不想知道这个秘密,那秘密随着那本书一起丢失就好了。 …… 邬淮清阻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觉得自己应该学学祝矜,坦荡荡的,狠下心来,只关风月,不谈情爱。 不是也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