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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芽!”苏嫽瞪她一眼,“他如今刚到苏府,人生地不熟的,不愿说话也是人之常情,你何必这样斥责他?” 雪芽委屈道:“小姐,他虽说是相爷做主留在府上的,但也不能这样没规矩呀!见着小姐您,连声称呼都没有,除了点头摇头,旁的话是一句都没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容渊漠然看向雪芽,冷冷道:“我不是哑巴。” “好了好了。”苏嫽皱眉道,“阿渊是苏府的客人,你该对他尊重些才是。” 雪芽心里不服气,但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然后依着苏嫽的吩咐带容渊去了偏房歇息。 这一路风尘,奔波劳累,如今歇下来,疲惫便如剪不断的藤蔓一样爬上他的身体。容渊和衣在床榻上躺下,顾不上去想其他,脑袋挨到软枕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竟已是第二天了。 容渊揉了揉眼睛,下床推开门,清晨的新鲜空气一涌而入,带着清冽的树叶香气。 京城的水土养人,就连空气都格外干净,不像边关,日日都是黄沙飞尘。 他朝苏嫽的卧房望了一眼,门是敞开的,月枝正踮着脚在院子里晾衣服,各色衣裙挨在一起,被风吹的一晃一晃。 他蓦地想起了昨日苏嫽穿的那件藕粉色的对襟蝴蝶裙。 那颜色穿在她身上,娇俏的不得了,愈发衬得她肤白胜雪,脸蛋仿佛轻轻捏一下便能滴出水来。 水灵灵的,像新鲜饱满的绿提子,一口咬下去,清甜又解渴。 容渊正站着出神,苏嫽已经从卧房里走了出来,笑着朝他招手道:“阿渊,过来吃饭吧。” 她新换了一身浅鹅黄的绣花裙,像初春刚绽开的嫩芽儿,活泼又俏丽。 容渊抿唇看着她,她只顾着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纯稚又天真。 他盯着苏嫽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放松了警惕,挪动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卧房里的小桌上早已摆好了热粥和小菜,苏嫽引着容渊在桌边坐下,温声道:“昨儿个见你睡的熟,就没叫你。我让小厨房试着做了几道扬州小菜,你快尝尝。” 碟子里的小菜做得极其精致,一看便是花了不少心思在上头的。容渊自小在边关长大,对饮食其实并不讲究,能饱腹便足矣,如今见了这样精致的菜式,一时倒有些不知如何下筷了。 苏嫽以为是他不喜欢,便道:“你若不喜欢,我便叫人再重做几道送来。” “不用了。” 容渊抬起头,慢慢抿了下唇,一边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绿豆粥,一边淡声道:“多谢大小姐。” 他如今能留在苏府,到底还是倚仗着苏嫽的面子。且日后还要与苏嫽同住一院,日日相处,若与她闹的太僵,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容渊不知苏府的规矩,但昨日听旁人都叫她大小姐,便也学了样子这般唤她。他自小得容越悉心教导,并不是不懂礼数的人。这一声大小姐,便算是谢她的收留之恩了。 苏嫽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你叫我大小姐,岂不是生分了?”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倾身凑过去,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乖,叫jiejie。” 温软的手心轻轻摩挲着容渊的发顶,他错愕地僵住了身子,手中的汤匙磕在碗边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jiejie……? 这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于容渊而言却无比陌生。 他是容王独子,上无兄姊,下无弟妹——他长到十六岁,还从未唤过谁一声jiejie。 “我长你三岁,你确是该叫我jiejie的。” 苏嫽顿了顿,忽然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轻声诱哄道:“你想不想去逛京城的市集?你若肯叫我jiejie,我便瞒着爹爹偷偷带你出去。” 苏嫽从小便盼着能有个弟弟,可惜一直未能如愿。每次去季府做客时,看见季筠声的弟弟追在她后头奶声奶气地叫着jiejie,苏嫽便羡慕的不得了。 她满心期待地看着容渊,朱唇微微翘着,白净的脸颊上泛起浅浅的梨涡,一双细眉弯如月牙儿,甚是好看。 容渊本是不想叫的,可看着苏嫽那张明艳娇俏的脸孔,他仿佛着了魔似的,竟慢慢地张开了嘴唇,像是婴儿学语一般,生涩又喑哑地唤了一声:“……jiejie。” “阿渊真乖。”苏嫽这才满足地笑了起来,把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好啦,快吃吧。” 容渊悄悄松了口气,埋头喝起粥来。 才喝了没几口,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月枝小跑着从外头进来,朝苏嫽禀了一声:“小姐,大夫人来了。” 话音将落,郑氏就带着几个丫鬟进了屋,苏嫽连忙起身,朝郑氏福身行礼:“母亲。” 她一面吩咐月枝去上茶,一面问道:“母亲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用过早膳了?” 郑氏点了点头,道:“方才在前院已吃过了。” 苏嫽便笑道:“嫽儿今日贪睡,才刚起来不久,这会儿还没用早膳,让母亲见笑了。” 按苏府的规矩,苏嫽本该到前院去与苏行山和郑氏一同用饭,可苏行山惦记着让她早上多睡些时候,便特地在她的香玉小院里建了一处小厨房,准她在自个儿院子里吃饭。 郑氏余光一扫,瞧见容渊也在屋里,立刻不悦地皱起了眉:“他怎么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