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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似是很想很想大发一通火气,可这仇他已经记了上百年,记得恨意几乎要与己身融为一体。他气得发抖,可那刻骨的愤怒却怎么也掏不出了。 或许是,苍白无力的语言无论如何都述不尽他的痛,所以,他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任何不够淋漓尽致的表述,都是对他族人所受苦难的亵渎。 柳吟风合上眼、攥起拳,周身上下都用力到直颤。 终于,他后仰颈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卸了力的眼角处,有泪痕划过:“我也曾拥有温暖的家的……” 他张开眼,嗓音湿润:“当年的垂花还有很多、很多的小孩子,可他们都没能如我一样,活到如今……” “你该感谢俞宗主的仁慈大义,是他救下了你,养你长大,育你成才。”玉清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可你没有。你杀了他。” “是,”柳吟风笑了一声,胸口起伏,“是我杀了他。还记得他院中那些颜色突兀的花吗?那是一种慢毒。到底也是他愚蠢,我假意动了动口舌,他居然真就将那些花留在身边,留了这么多年。” 他转开眼,笑意凝在唇边:“可那又如何?仁慈大义……惺惺作态罢了。” 他甩过头,精准地盯住玉清:“是他杀了我父母,是他放火烧了我家的仙府,当年,他的琴弦甚至已经勒在了我的颈子上,不过是火海中的一念之间,他天灵盖里塞了棉絮,他放过了我。他以为他好言好语、好吃好喝地待我,我就能淡忘一切,白白给他做个孝顺的好儿子!!” 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说到最后,竟然牵了牵唇角,轻轻地呵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全场静谧无声。 柳吟风咬紧牙关,似在极力忍耐着某种强烈的嫌恶:“我按下性子在他身边潜藏了这么多年,每一声‘义父’都让我恶心不已,我磨平了所有棱角,付出了这么这么多,就是想让你……” 他抬手指向玉清,而后一挥袖,看向全场仙者:“还有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素位尸餐的禽兽,通通为当年的暴行付出代价!!!” 玉清任他指着鼻子骂着,竟然也没有什么表情。 现下两方差距太过悬殊,她根本怒不起来。 众修干脆笑出了声。 柳吟风听着这些嗤笑,居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了,还有一事我要告知与你,玉清。” 他张手召出琵琶,将其抱在怀里:“梁桧是无辜的,你杀错了人。那些蛊库其实是我的,他人也是被我绑来作替死鬼的,谁知道你真有这么莽撞暴躁。” “唉,”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指尖,“下边人的命在仙尊眼中,果然是那么一文不值……” “你休在这里颠倒黑白!”徐令再忍不住,“梁桧那厮本就前科累累,仙尊纡尊降贵亲手送他上路,难道还委屈他了?” 柳吟风双眼微眯:“那待会儿,你且看看你家仙尊救不救你这条好狗。” “你!” 徐令拔剑就要往上冲。 玉清及时抬起一只手,将徐令拦在身后:“柳吟风,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总不会只是为了羞辱本尊杀错了人吧?” “哈,仙尊圣明。”柳吟风讽刺地尊了她一声,转过脸,向着众修,“我的孩子们,不会枉死。它们的遗志,将全部寄托在诸位的身上。” 听到柳吟风将那么令人反胃的蛊虫称作“孩子们”,众修已是起了一阵恶寒;接着,又不幸听到了他的后半句话,不少修士当场被恶心到跳脚。 玉清起先并不如何理解“遗志”二字,直到柳吟风手中的琵琶声响,众修齐刷刷地将仙器对准她的心口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借由抗蛊混战,将能够“cao纵人心”的蛊毒,种在了全界仙者的身上。 怪不得他今日会有底气广发邀约,以一敌万。 到头来,需要以一敌万的,却是玉清自己。 “师尊。”徐令转过身,与玉清背对背而立,“我在。” 现在是以二敌万了。 柳吟风抱着琵琶,歪头看着严阵以待的徐令:“你这人好笑得紧,玉清她难道还需要你来保护吗?她可是大乘金仙,一只脚跨进天门的……神明。” 他的话嘲讽意味更浓,可徐令却答得分外认真—— “是神明,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他说完,还侧过头,偷偷窥了玉清一眼。 玉清若有所觉地一震,心口涌上一阵暖流。 柳吟风听着,只觉得牙酸。 他暗骂了一句,抬手扫响琵琶弦面,只听得“铮——”的一声,所有修士都同时向玉清师徒二人攻来。 玉清手持长生剑一扫,一道金光拔地而起,失去神智的众修高举着法器,拼命拥向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近她三尺。 徐令趁乱飞身而起,挺剑刺向始作俑者柳吟风。 师尊曾教导过他,“擒贼先擒王”,他记得。 柳吟风抱着琵琶闪身一躲,垂眸盯着徐令手中的剑:“你这剑下,亦有不少亡魂。” “废话,”徐令并指捻诀,再刺一剑,“剑修不砍人,杀鱼切菜吗???” 正说着,两人便有来有回地斗起法来。 剑修与乐修之间的架并不好打,柳吟风抱着琵琶边弹边周旋,无数金色乐符飘荡在徐令身边,一碰就是一个血口子,不算疼,只是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