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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是仙尊,理应战无不胜、无所不能。 “师尊!”“义父!” 徐令和柳吟风一左一右地跨步上前,徐令扶住玉清的手肘, 柳吟风半跪榻前, 扣紧俞闻筝的手。 俞闻筝咳了一声, 努力撑起上半身, 倚在床头:“风儿啊, 义父如今,是怎么个模样?” 他张大双眼,试图从柳吟风的眸子里看清自己的倒影, 问得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冀。 柳吟风仰着颈子, 破涕为笑:“义父如今意气风发的,俊美得很。” 他说着,起身去拿柜上的铜镜, 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怎的,还踉踉跄跄地绊了一跤, 这才抱着铜镜,小跑回到榻前:“义父,您瞧。” 俞闻筝借着那面铜镜,看到了自己的脸: 额头眉心平滑流利, 没有一丝皱纹,一双眼清澈见底,鼻梁挺直、嘴唇丰润,胡须鬓角皆是墨黑的颜色,英俊又儒雅。 他曾是宫廷乐师,长相自然是好看的,可这幅模样,就连他自己,也有几百年未曾见过了。 他一眨不眨地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去摩挲镜中人。 他身周还残留了一些玉清的灵力,整个人都泛着细碎的金光。 他那么耀眼,所有人都注视着床榻的方向,都在为老宗主起死回生而感到高兴,唯有徐令红着眼圈看着玉清,唇瓣微张又抿紧,终是将临到嘴边的话细细嚼碎,辛苦地吞了下去。 他好想问问玉清,灵力如此大耗之后,她的身子,可还承受得住? 俞闻筝静静注视着铜镜,他身上的金光渐散,镜面也随之暗了下去。 就在这时,镜中的人脸忽然开始迅速衰老,皱纹像藤蔓一样爬上他的脸,三千青丝也似穷冬雪落,一瞬白头。 俞闻筝盯着铜镜尚没有动作,一旁陪侍的几个药童却已尖叫出声,柳吟风后知后觉地将铜镜扣入怀中。 俞闻筝没有说话,只伸出手,强硬地将柳吟风怀里的铜镜翻转过来,他看着自己再度浑浊的双眼,竟然一笑。 玉清当即反应过来,不等徐令回神阻拦,便起势结印,金光再次铺满卧房,只是这次,灵力没有再以滔天之势涌向俞闻筝,反而是从老宗主体内逃窜而出,争先恐后地涌回玉清的丹田。 玉清站在金光之中,手足无措—— 自从两百年前从周饶杀回仙界,她便再也没有这般茫然无助过,葬花之役中被百蛊加身时都没有。 直到今日。 她眼睁睁看着俞闻筝从身强力壮的模样衰败成一张皱皮与骨架,却完全无能为力,她多么想把这一身灵力往他那处赶,她多么想救他,她换尽一切咒印、拼尽全力,终是改变不了既定之局。 徐令注意到玉清手背上爆起的青筋,连忙一把按住她的手:“师尊,万万不可贸然封锁经脉,当心灵力倒流,走火入魔!” 他话音未落,玉清已经咬紧牙关,难耐地合上了眼。 徐令一手扶住玉清,另一手蓄力,快速拍在玉清背脊,用自身力量强行冲开她的经脉。 积在半空的灵力沿着大开的脉路,如百川入海一般顺利涌回玉清的丹田。 玉清眉心微皱,一小股鲜血冲口而出。 徐令捻起袖口,轻轻拭着玉清的唇角,嘴里不停地念叨:“没事了,师尊,没事了……” 他知道玉清这是损耗过重外加急火攻心,胸口攒了些淤血,能吐出来也是好事。 玉清紧紧拽着徐令的手,连顺几口粗气,掀起眼睑。 她看到,俞闻筝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双目微合,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而柳吟风跪在榻边,拉着义父的手,已然哭成了泪人。 徐令努力跟上玉清的步子,与她一道扑至榻前。 玉清轻轻颤抖着,目光在俞闻筝的身上飘忽不定。 她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她的灵力明明那么那么多,却不能分给面前这将死之人一丝一毫;她明明可以一剑颠覆九州,却留不住她的老朋友。 她是不是该承认,她堂堂仙尊,原来也有做不成的事。 “仙尊……” 俞闻筝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 玉清立刻转过眼:“老宗主。” 俞闻筝拍了拍柳吟风的手,柳吟风当即意会,起身扶住义父的肩膀—— 昔日神通广大的化神尊者,如今就像一块烂膏药一样,被自己的义子从榻上拖了起来,虚弱地倚在床头。 “仙尊不必自责。”俞闻筝扯动唇角,“老朽蒙您之恩,得以复见昔日光彩,已然无憾,可以安心去了。” 玉清摇头:“不,老宗主,您是老神仙,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俞闻筝笑了笑:“什么老神仙,老朽是人。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玉清仍是摇头:“不……不……” 她磕绊了一阵,终是没有下文。 俞闻筝:“仙尊应该是懂老朽的吧?修仙人可以选择做神,也可以选择做人。您与老朽一样,都选择了后者,不是吗?不然,您怎会自毁天阶,从天门前纵身跃下?” 闻言,徐令张大双眼,猛地转头看向玉清: 什么?师尊竟是……竟是主动放弃成神的吗? 为什么? 玉清一时僵在当场,只艰难地吐出了一个“我”字。 --